宋川白眉梢微微一动,脸上笑意却未消,房选麟见状继续道:“这一般人,弄死了也就弄……不是,我是说,一般就算出事了也好解决。问题出就出在,这死的不是普通人!她是宋怜儿!”
宋川白并不顺着他的话走,平静问:“怎么死的?”
他这一下问到点子上了,房选麟表情僵了僵,道:“嗨,还不是人不好控制,我就弄了点药。结果事情办完,我看她一直不动,就探了下鼻息,发现那女人当场就没气息了。”
即便已经知道事情始末,王穆闻言也是脸色一沉。
房选麟半月前看上了一个落单女子,那姑娘一来衣着寻常,二来没有丫鬟随从,可见是个普通人家女子。他上前半哄半诱地套了番近乎,只觉得那女子越看越喜欢,威逼利诱不成后脾气上来,直接强行把人带去花楼办了。中途女子曾激烈反抗叫喊,他除去喂药外,把她嘴一直堵得死死的。因此后来女子没了声音,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事后在处理尸体时,从女子身上掉下来一只镯子,花楼小厮捡了交给房选麟。谁知房选麟一看上头刻的“荣怜儿”三字,当即吓的六神无主,腿都软了。
荣怜儿什么人,那是当今大都督荣显的独生女!
这都督家的千金天生体弱,畏风寒又畏燥热,一般时节轻易不带出来让人看。这要是让荣显知道自己的宝贝独生女让男人这么弄死了,恐怕头一件便是把他房选麟一刀砍死在房府门口,然后抄了整个房家!
宋川白问:“半月前的事情,你现在来求我,难道是想让我给她补一场风光大葬?”
房选麟直摆手:“哪能儿啊!”
他原来存着侥幸心理,荣家千金怎么可能单独一人出现在偏僻小道上呢?搞不好是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偷了主子东西,正跑路呢,让房选麟给逮住了。
房选麟道:“这也算给荣府除害了不是?”
王穆:“……”
宋川白似乎很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看来,她是如假包换的荣怜儿没错了。”
“是,我叫人偷偷去荣府打听了。但事先没打听出真情况来,只说荣家小姐与父母闹着脾气,给气病了,躲在楼阁里不见人。我还寻思着,死的果真是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就教人把尸首给埋了。谁知前些天有人突然通报我说,那阁楼里的小姐是丫鬟假扮的,让主母发现后当场就拖出来打死在外头,真小姐早跑的没影子了!现在荣府没对外声张,私底下到处找着人呢。”
房选麟道:“我那天弄了个人去花楼,动静闹得挺大,一路上又人多眼杂。让查出来恐怕是早晚的事,难瞒得住啊。”
要说房选麟这人品不怎么样,狐朋狗友交了一堆,事到临头还真有那么一两个动脑子的。
既然不能坐以待毙,有人便给他出主意:姑娘家么,离家出走那多半都是在外头有了看对眼的情郎,跟男人私奔去了。荣怜儿生养皆在深闺,一时被男人骗出去了,在城郊被抢去钱色,再被杀人灭口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房选麟只需找个与荣怜儿身形年龄相仿的姑娘,连着房子一块儿烧了,到时候活人变焦炭,亲爹娘来了也认不出来。足以把搜寻的目标,从他房选麟转移到一个莫须有的男人身上。
女儿因与人私奔而横死,这可不是光彩事,除去找那个男人,想来荣显夫妇也不会再去深究什么了。
至于男人,房选麟拿钱砸也砸得出一个浪荡子来,顶下罪名,拿了钱离开都城就是了,跑去西北岭南,让荣家哪里寻?
然而真当实行起来,房选麟才想起,荣怜儿两条腿天生畸形,穿着罗裙看不出来,可一旦烧焦,裙子血肉都没了,骨头也还留着。
此外她天生左手六指,身上多处骨节变形,脖颈及肩膀处也异于常人。
房选麟也是叫那张姣美苍白的脸孔迷了心窍,带回去才发现她周身异常。但也就是这一点,让他一开始相信有如此粗糙身体的,应当就是个做活的丫鬟。
只是这下子替身就不好找了。房选麟还想把正主尸体刨回来,结果被告知荣怜儿正身早就拉乱葬岗处理掉,找不回来了。
宋川白越听越觉荒唐,他问:“你找不到,难道我这里有?”
房选麟道:“您不是在弥天司……”
一人千面弥天司,什么样的人没有。
宋川白并未立马回应,他抬手召了人来——此时房选麟才发觉原来这水榭花庭里是有下人的,不过他们行事快速而无声,事毕即退,没有守在主子身边罢了。
宋川白对着小厮耳语几句。小厮疾步去了,另再有两个妙龄婢女捧了茶水奉上来。
这时自小筑里探头探脑地钻出了几只花雀,滴溜溜地转着黑峻峻的眼珠子偷眼看他们。宋川白便点着脚尖去逗,没再起话头,一时间王穆不说话,房选麟摸不清情况,也就没说话。
三人便就着茶等了片刻。
那小厮来去都匆匆,向宋川白说了两句便退下了,宋川白回过头对房选麟笑道:“也是你命里该有的——巧了,我这里还真有一个符合条件的姑娘。”
这时他身后那座小筑里忽然叮叮当当响了好一通,倒了些东西,里头的小雀儿让吓的唧唧嘹嘹外外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