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常百岁冷静的看着“女孩”，不管“女孩”出于何等目的，但此时流露出来的关切却做不得假。这是他穿越后，感受到的第二份关心，是他在一片冷漠与残忍中收获的第一缕真诚，是他在恶意与伤害的泥沼中挣扎时，抓住的第一支援手。这让他心中升起一阵感动，不由自主就轻轻笑了起来。
只是“女孩”可感受不到他的心情，颇为费解的问道：“你笑什么笑啊！你不会真疯了吧！”
她这么一说常百岁笑的更厉害了。
然后......
常百岁就被迫和地板反反复复的亲密接触了起来。
连番求饶之后，常百岁委屈的揉了揉脸，无奈的说道：“那么暴力干嘛！你身为法师的优雅呢？你身为女性的温柔呢？我感觉因为你，性别都得重新划分了。”
“什么意思？”
“从此世界上性别分为三种，男人、女人与女法师。”
开始时“女孩”还没听懂，但想了一会后暴怒道：“你找死。”
又一番惩戒后，这回常百岁可不敢再乱开玩笑，老老实实的坐在“女孩”面前，开始跟她分析：
“我们原定计划是，第一步制造谣言，给教会制造外部压力，破坏教会内部团结，并暗中联系教会内的反对派。
第二步，主动示好教会，从而跟他们搭上线，建立初步联盟，过程中要不断树立你“正义小伙伴”的人设。
第三步，配合教会尽量削弱帝国，然后趁机提出“免除债务”，教会答应自然最好，不答应就要制造新的谣言，让反对派相信，教会拿我去掉包，实际上是为我铺路，准备让我‘子承父业’，方便将来接掌教皇之位。
第四步，创造帝国将对我动手的假象，而你则扮演不小撞破阴谋的路人，然后你做为“正义小伙伴”将我救走。
最后，回到罗塞斯高塔后，明面上表示保护我不受帝国迫害，实际上将我做为人质跟教会，提出‘学费抵债’计划，给教会内的反对派送上变相流放我的借口。
以上，就是我们之前的全部计划，没错吧！”
“女孩”回忆了密议的内容而后点头道：“是这些没错，但我们第二步就被破坏了，后面的那些步骤根本没办法进行、”
常百岁有些颓丧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被破坏了，而是我想错了一个问题。其实，我一直在被原世界的知识误导，我天真的以为教权与皇权必然相争，但现在想想，我还是太想当然了些。”
“女孩”低头思索了半天，然后震惊的问道：“你是说，教会与帝国有合作的可能？不会吧，帝国和联邦战斗了上百年，教会做为联邦国教怎么可能跟帝国合作？”
常百岁理解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我原来也以为，教会与帝国只会在斯派洛家族问题上因为利益，短暂合作。但现在想来其实他们跟本就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机械教会其实对世俗的权利，并没有那么大兴趣，他们一直坚持的只是想锁死世界文明的上限，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像是一只幕后的黑手，默默影响着世界。
而今天早些时候我特意又查了查历史，发现教会是在我爷爷开始扶持帝国后才真正开始大规模干涉世俗，准确的说是在‘第一次兰德索尔之战’后十年，教会成为联邦国教，才让世人第一次对机械教会有了认识与了解。之后帝国和联邦虽然冲突不断，但抛开表象而言，确是教会与斯派洛家族间的代理人战争。”
“女孩”歪着头消化了一下后才惊讶的说：“你是怀疑，教会和帝国早有合作是吗？甚至你爸爸和爷爷的事，都可能是他们合伙算计？但这样做帝国有什么好处？毕竟，联邦与帝国之争，帝国一直是胜利者。”
这个问题，让常百岁沉思了一会，而后斩钉截铁的说：“帝国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联邦，这对帝国而言就是最大的好处。除此之外，机械教会的教义也十分适合维持稳固帝国的统治，毕竟愚民更好管理与禁锢。最后，就是摆脱斯派洛家族的束缚，毕竟斯派洛家族已经有了动摇帝国统治的本钱。”
“女孩”听完虽然觉得有道理，但马上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可如果他们合作了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上午时，还那么争锋相对。按你的说法，他们不该有矛盾才是。”
这个问题，常百岁以前研究过，于是自信的回答道：“任何宗教，在入世之后，都不可避免的会‘世俗化’。而且一个掌握大量先进生产力的帝国也是教会希望见到的。因此他们上午时的争端并非装出来的”
“女孩”听懂了常百岁的意思，可对之前常百岁让他做的事却迷惑了起来：“让我公开你的身份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常百岁点点头回答道：“有的，如果真如我所料帝国与教会早就苟合到了一起。那么现在的我应该已经上了帝国与教会的黑名单，或者干脆就是他们正式合作时的祭品，毕竟不互相掐住对方的黑材料，双方怎么可能达成合作。
之前估计是碍于斯派洛家族当时在帝国巨大的影响力，他们没办法直接对我动手，所以一直让我活到了现在。而昨天我一番操作之后，相当于自我否定了斯派洛家族继承人与“天启者”的身份，这让他们行事再无顾忌，虽然我给自己加了一个“教皇私生子”的人设，但教皇非常清楚这是假的。
因此，他完全可以给我这个名分，然后再找个机会让我随便牺牲在那，这样即解决了隐患又能给他树立更高尚的形象。”
“女孩”听懂了常百岁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补充道：“而如果我有证据能证明你是“天启者”，那他们就会重新陷入被动，甚至皇帝陛下也可能被国内忠于斯派洛家族的势力携裹，再次走上与教会对抗的道路。”
想到这还特意看了一眼常百岁，然后振奋的说：“好，我这就去通知所有势力，然后戳破教会与帝国的阴谋。再......”
然而常百岁却打断了她：“错了，你不是要戳破教会与帝国的阴谋，而是加入进去。
你今天通知其他势力后，帝国和教会一定会去阻止你，你可以把我的分析说给他们听，然后再趁机提出“免除债务”。
他们答应你就投桃报李揽下处理我的活计，他们不答应你还是要揽下处理我的活计，不过这次是以投名状的名义。还可以跟他们说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我，教会和帝国应该都不好下手，而你这个看似中立的第三方，则可以先用“学费抵债”的名义，将我带到罗塞斯高塔，到时候再让我死于实验事故。
如此，虽然没办法消弱帝国，但却可以让我脱身，罗塞斯高塔的债务也全部一笔勾销，可谓一举两得。”
听完常百岁全部计划后，“女孩”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说：“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他们不找我怎么办？”
常百岁低着头想了想，最后坚定的说：“那明天就直接公布我的身份吧！到时候我虽然可能深陷帝国，但罗塞斯高塔的债务，我一定会想办法免除，你放心。”
“女孩”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忽然走上前拽住常百岁的脸颊上下拉扯，而后狠声道：“都说了我只要你，债务虽然是我帮你的理由，但我现在越发确认，你这个人价值才是最大的。放心，如果你深陷帝国，我就来帝国陪你，无论怎样我都会护你周全。”
说完就化作光点消失不见，只留下常百岁揉着脸颊默默垂泪。
虽然常百岁知道这是“女孩”想要安慰自己，但真的太疼了些，嘴上不免嘟囔：“他日必有‘厚报’。”
可心里却暖暖的。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份温暖压下，重新做到书桌旁，只是这回他没有再写写画画，只是坐在那里等待。
很快黑夜尽去，黎明初现，常百岁感觉到一丝凉意，于是就准备起身穿件衣服。却在余光中发现一抹黑影飘忽而至，紧随其后的是一把黑色的利刃。
那利刃在常百岁眼中不断放大，一时间他感觉周围的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自己的一生开始不断的回放，他看到了老管家，看到了大法师，看到了母亲与奶奶，看到了所有生命中的美好与感动。然而最后他却看到了两张照片，照片中两个男子在向他微笑，看着他们常百岁忽然发现曾经无数对于这两个男人的愤恨与埋怨，在将死的一刻，通通化为了思念与渴望，原来这才是他心底真实的想法啊，终究他还是希望这两个男人一直在他身边。
解开心结常百岁忽然从容起来，面对已经近在咫尺的死亡喃喃道：“真遗憾！从来没拥抱过你们呢。算了，这辈子就当为你们还债吧！咱们下辈子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