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老马咂摸一下嘴说:“我啊,早就活明白了,你说咱这整天起早贪黑的干活,为了什么呢?跟你们不同,你们还有个追求,升官发财,我啊,可早就断了这个念想了。”不知这算不算是老马的推心置腹。“干警察三十年了,我早就告诉自己了,到三十年就立马退休,别在单位耗着让别人看了碍眼。五十了,还能提笼架鸟,还能伺候伺候花花草草,还能琢磨点鱼钩鱼饵,不像你们啊,还得撅着眼子干活,哎,同情啊。”
江总笑了笑,不便再说什么。而老马却还在继续。“你别看我刚回家几天,但我这鸟啊、花啊、草啊,需要干的事情多着呢,弄仔细了没准一天都忙不过来,这人啊,就是这样,总得遭那么半辈子罪,才能享下半辈子福。”老马又是一口酒。
老马好酒,借着各种理由灌了自己好几杯,眼看着就到了一斤的量了。刘权有点犯迷糊,但还得努力克制着、硬撑着招呼好在座的众人,心想这个局简直就他妈是个灾难。这时他手机振动了一下,一个同桌的同事发来短信说:“这老孙子。”
“三哥,您这都浴血奋战快三十年了,从白制服到绿制服,又从绿制服到蓝制服的,还真想再干到白衬衫(警察局级是白衬衫)啊。”老马铁定了要让江总下不来台。
“我?白衬衫,歇了吧您呐。”江总不知如何回答,支应着说:“我是羡慕您啊,趁着现在这三十年退休的这个政策还在,急流勇退,回家享清福,咱是没这命啊,还得继续往下奔啊。”
“得了吧您呐。”老马笑出声来,“咱这一辈子大头兵,一没职位二没地位的,穷耗着干吗啊,占着地方还让人看着不顺眼,这徒弟都当了大官了,哪还有师傅的饭吃呢。”老马撇嘴。
刘权让他弄得不痛快,也没搭茬儿。旁边一个同事接茬儿说:“您这退了以后,光在家里呆着干吗啊?刚五十出头,还不再找一活儿?”
“找什么活儿啊,我还没累够啊。”老马夹了一口菜,“钓鱼,养鸟儿,看电视骂大街,时不常地喝两口,乐子多着呢,我不可难为自己,干活儿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老了弄个舒服。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就差点憋不住二十九年就退了,哈哈。”老马越说越来劲。这番话他倒是发自内心,而且从他往日的所作所为也一目了然。
“来来来,再干一个,为了咱刘大队长飞黄腾达。”老马又开始挤兑刘权,站起来忽悠。
刘权也没办法,只盼着这个老家伙喝多了自生自灭,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行,那我借我师傅吉言,哥儿几个,干!”
干这杯酒的时候,六个人已经开了第六瓶牛栏山二锅头了,而就在大家仰头灌酒的时候,耳畔间突然听到一阵闷响,待大家低头的时候,发现老马已经仰头摔倒在凳子上了,手中的酒杯随即落地破碎,又发出一声脆响。这下大家可慌了,刘权赶忙跑上去摇晃老马脑袋,扒他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