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破开涟漪,慢慢靠岸,乘客争先恐后的你推我挤着在踩踏着连接着港口的夹板。
“老爷!老爷!”仆从唤着拿帽子盖着脸的主子。
主子拿掉脸上的帽子,打了个瞌睡,伸了伸懒腰,“到广州了?”
“是的,老爷。”
端起茶盏,漱了漱口,仆从毕恭毕敬的端来痰盂,他毫无违和的往仆从手上的痰盂一吐。水溅在仆从手上,仆从依旧笑脸相迎,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应当。
“离约定时间还有多久?”
“半个时辰。”
“那不急;老人常说食在广州,走!咱们见识见识去。”
说完站起身来,白色的大褂一看就是上等的丝绸料子,戴上西洋墨镜,不紧不慢的下船去。
“氏族的各位,”一个彪形大汉的声音回荡在江南会馆内,“李季那小子身份现已查明,父亲为三十年前作乱东北的那个大妖。”
一老者激动的站起身来,仆从上前搀扶,“李狗儿吗?”
“是的,就是李狗儿!”
“在这乱世之中,氏族人人自危,但切莫忘记除魔卫道的理念;噬魂本就人人得而诛之,这李季险些让隐界带来灭顶之灾,”老者愈来愈激动,推开左右的仆从,“江家回来了,隐界不再群龙无首了。”
“孙老先生说的可真冠冕堂皇,”人群中,身着一件灰色大褂的赵广冷讽道:“东北孙家,日军入关后第一个献媚的氏族,说这话可有几分真情实意?”
“放肆!”老者如同被扯下面具的小丑,愤怒的咒骂起来,“日本人又如何,尘世与我隐界无关,我就知道那李季就是一个吃人的噬魂妖。”
“笑话,”赵广不以为然,继续讥讽道,“口口声声说着祖宗规矩,说什么隐界不得干涉尘世,阻止隐界青壮投军保国,转头就跟日本人做起生意来。我看祖宗要是泉下有知,必要起身掌你嘴。”
“放肆!”老着拄着拐杖掷地有声,一开口便如同泼妇骂街,“江南赵氏,私通噬魂,我东北孙氏誓要将你连根拔起!”
老者的仆从自腰间拔出匕首,与赵广的赵氏众人形成剑拔虏张之势。
堂上氏族代表议论纷纷,他们只从自家氏族的利益出发,哪里有什么家国情怀,只是怕站错队罢了。
“哟哟哟,这么快就窝里反了?”男人手拿钵仔糕,慢悠悠的走上前来,随从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紧随其后。
“什么人?”在大堂中的氏族青年训斥道,“还不快快离去!”
男人咬了一口手中的钵仔糕,无视那些青年的训斥,径直往大厅走去。
青年们见这人自找没趣,抄起短棍,五六人一拥而上。
短棍接近男人的时候,男人后退几步,又好几根呼到脸上,众人以为男人凶多吉少时,男人却总是能自细小的缝隙中逃脱出来。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人总是能在入猛兽般的激烈进攻下化险为夷,还在泰然自若的嚼着口中的食物。
一不留神,一根短棍碰掉了他手中的钵仔糕,一咬,落了个空。只见他眉头一皱,一记扫堂腿,众人摔作一团,短棍散落一地。
众人回过神时,只见他手拿适才插着钵仔糕的竹签,恶狠狠的指着一个人的眉心。
“打就打,你弄我食物做甚。”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不知所以的求饶,“我买,我这就去买!”
男人嘴角上扬,扶了一下西洋墨镜,将竹签随手扔到一边,“这还差不多,要红豆的。”
见他收起架势,青年们捡起短棍,灰溜溜的跑开了。
“少年好武艺,”孙家老者夸道,“不知你所为何事啊,在此放肆。”眼神一瞬间变得厉峻起来,右手柱着拐杖,左手抬起,“星流破!”
老者周围的温度骤降,热量被聚于掌星,随着一声令下,一股热流朝男人打去。
男人镇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丝防守躲闪的意思。身旁的仆人见状,立即丢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冲到男人身前,双手在胸前交叉,当热浪到他跟前时,被不断的拆解,慢慢降下温来。
“摔坏的在你的工钱里扣哈!”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孙家的绝技——星流破,孙家主已练到最高境界,别说是人了,就是石头钢铁也会被熔炼殆尽。
仆人把手放下,对着众人道:“江氏才走几年,现在隐界就这么没有礼数吗?”
孙老吓得跌坐在椅子上,磕磕巴巴的问:“这,这,你是什么?”
仆人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玉质印章,那玉质通体白润,雕刻着眼花缭乱的花纹,底下刻有“天决”二字。
“天决印!”孙老吓得不敢说话了。
“天决印”乃是隐裁司总督的印章,后因清朝灭亡,最后一代总督江夏将其带往香港,成了江氏最高地位的象征。
仆人低下头,逐步后退,将天决印交到男人手中,“江氏派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过来,大家都觉得诧异是吧。”
“铁头…”他示意这个名叫铁头的仆人抬来太师椅,他一副纨绔模样的坐在上面,悠哉悠哉的翘起二郎腿,“孙老爷子,你的星流破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接你星流破的可是一名修罗。”
“修罗!?”孙老爷子咋舌,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片哗然,打量着面前这个传说的修罗。
修罗,传说中的屠神者,身体根基极为坚毅,生来以与强者战斗为乐,但极少现身于世间。
“修罗一脉,不服天地一切,”厅堂上一氏族长者模样的人质疑道,“怎会为你一个毛头小子为奴为仆?”
铁头怒了,圆睛一瞪,一种只属于王者血脉的元能在身上环绕,堂上无人再敢做声。
主人见状,打着圆场道,“铁头,可以了,退下吧。”
赵广推敲着,天决印,修罗仆,这人必是江家的后生,传闻江夏老爷弥留之际把家主之位直接传给孙子辈的江和,想必这就是此人了吧。
那人打断了赵广的思绪,自我介绍:“想必各位都没见过在下吧,在下江氏家主,江和,是你们邀我回来担任屠妖会会长的。”
“上一辈江家没人了吗?”堂上一人不屑道,“让一孙子辈的担任家主就算了,还要让这孙子来担任会长,是有多瞧不起我们啊。”
“不服啊?不服练练?”江和挑衅道。
那人也是个刺头,“练练就练练。”
年轻们抬走厅堂之上的桌椅,所有人站到一边,留出一块不小的面积,江和与那人站在中央。
“说吧,比什么?武器还是拳脚?”
江和傲慢的看着那人,“你开心!”
那人拿出一把大刀,“全来吧,到时卸你一胳膊,可别说我不尊重江氏。”
“好好好,来来来。”他拿出一把桃木剑,催动火诀,剑身燃起熊熊火焰,不一会儿,桃木剑被烧的乌黑,当那火也还在熊熊燃烧。
对手毫不含糊,举起大刀朝江和劈去,一甩刀,数刀影刀连作一线飞向江和。
江和纵身一跳,轻松躲过了影刀,慢慢落地。
那人一扯,影刀回劈,他嘴角角度邪魅一笑,“天道人算!”在这个小范围内的一切都化为天数落入他的眼中,顿时他的视角不再收到局限,这个厅堂内的一切都一览无遗,包括那刀的落点角度等等。
他手持火剑,躲过那人所有的攻击,一剑刺入那人持刀的手掌掌心之上。
堂上刀影瞬间失控,四处乱飞,堂上之人使出浑身解数,四处闪躲。
一阵忙活过后,堂上一片狼藉。
“还要比吗?”江和表情严肃的问道,“在下可以资格做这屠妖会会长?”
众人一片寂静,默认了。
他点了点头,拿出几张相片,借题发挥。
相片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缺胳膊少腿的,好不触目惊心。
“这些就是隐界氏族青壮在全国各地被日本人残害的证据,你们还要死守着你那过时的铁律,坐以待毙吗?”
孙老挑了一下胡须,阴阳怪气的说,“这屠妖会只为剿灭噬魂妖所集结,咋又说到这事上去了?”
赵广上前一步,愤愤不平的说,“噬魂妖是要杀,但隐裁司杀了几百年都没杀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日本人赶出国门。”
孙老往后一靠,脸上的皱纹纠作一团,“年轻人,如果真的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咯。”
孙老站起身来,后生要去搀扶,他示意不用,拄着拐杖原地踱步,回想起他也曾年少时,向众人娓娓道来。
“我年轻时也曾一腔热血,那时大清犹在,隐裁司统御隐界,我也曾响应号召,义和之拳痛击洋人。到最后,兄弟们一个个倒在自己人的手里。”
孙老说着说着泪水自脸颊滑落,“现在还会时常梦见死去的兄弟们浑身鲜血的问着我,为什么。为上面的人出生入死,值得吗?”
江和沉寂了一阵,“不值得!”语调升了起来,“何为国,我们这些世外之人,确实有着不同概念,但我只知道唇寒齿亡,待到他们举着刺刀对着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赵广站出身来,“说得好!”随即堂内掌声如雷动。
孙老眼神坚毅起来,“罢了罢了,国难财,不发也罢,我孙氏做个内应。”
“真好笑,谁知道你做的是谁的内应。”一人讥讽道。
堂上乱作一团。
“够了!”江和怒斥道,“狗咬狗是吗?”
堂上顿时一片寂静,他继续说道,“这就是氏族?看来这隐界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赵广接着话茬,“大家别吵,我们都听江公子的。”
“按我说,先把那名叫李季的噬魂妖要杀了,先把大家团结起来,然后解封铁律第一条,大家封其根基,随意参军。”
“封根基?这跟送死何异?”
“你觉得隐界是中国特有的?日本那边还算是克制的。”他表情凝重起来。
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冲进来,气喘吁吁的偷偷把一张纸递到赵广手中。赵广看了一眼,把纸揉作一团,暗暗退出人群,直奔码头而去…
约莫三个时辰后,其他氏族的情报才姗姗来迟,“李季现身明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