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提着油灯,顺着昏暗的山路往山下走。来到山下后,穿过一片片田野,一座座瓦房印入眼帘。
李季三人跟着柱子进了村子。
行至一间用泥土糊成的瓦房前,柱子止步,将身上那被血染红的上衣脱下,这应该就是他的家了。
与其他早早作息的家里不同的是,这屋内有一道微弱的烛光。
柱子推开门,母亲在烛火前支着脑袋睡着了,桌上是为儿子留的饭菜。
哐唧~开门的声音把母亲唤醒,她没有注意到儿子身后的李季三人,她急匆匆的上前去,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衣服呢?”
柱母面黄肌瘦,粗衣上打了好几个补丁,头发蓬乱,整个人显得病态,一阵风沙吹过,她捂嘴轻轻咳嗽几声。
柱子:“脏了;娘,你咋还没睡。”
柱子娘没有回答,这时他注意到了李季,“你们是?”
李季微笑着说:“我们是镇上的,在山上迷路了,多亏了柱子,不然今晚我们就得在山上过夜了”
柱子在一旁默不作声,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他明白了李季的心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季没有多言,转身便要往山上走。行至百余米远时,身后有一少年惊呼,“妖怪!你果然是妖怪!”
李季定睛一看,那人就是在山上对柱子痛下杀手的那位少年。他的声音打破的村庄的这一份宁静。周围的屋内纷纷亮起了灯,还有些人出来查看状况。
李季就近走到一个村民跟前,打算问清其中缘由。那村民是一介妇人,也没有问李季身份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叙述起来:
原来柱子并非其父母的亲生儿子,十几年前,柱子父亲上山打柴,看见一名光溜溜的婴儿被抛在这荒郊野外,浑身无任何布料包裹。他心生怜悯,也碰巧膝下无子,就捡了回去养。
由于来历不明,村里对这孩子的身世纷纷猜测不断,有人说他是镇上的年轻女孩未婚生的,更有甚着说他是山上的妖精化成的。
柱子为人实诚,对于村民的恶意,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一年前,他父子二人上山打柴,父亲离奇死亡,他把父亲的尸体背下山,对于父亲的死因他只字未提。
这一次,愚昧的恐惧被点燃,村里人纷纷开始孤立他,而他似乎毫不在乎这一切,他每天忙着自己的事情,生活里就只有母亲一人。
当愚昧得到一个支点时,所有人都可执起霸凌的刀剑,手中还念着正义之词。
一个月前,镇上来了个道士,在村里义诊。看见柱子就说他是山怪化身,自那开始,孤立化为行动,说什么要将妖怪赶出村子。
柱子对村民的霸凌依旧视若无睹。别人推倒他,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言不发的走开了。人家故意把沙子混入他的饭中,他也依旧大口大口的吃着。
后来~~村民沉不住气了,就有了李季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柱子没有正眼直视那少年,母亲正要上前理论,他连拖带拽的把母亲拉回屋内,大门紧闭。
李季双眼放空,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朝山上走去。
山里的夜晚有些寂静的恐怖,远远望去,有一个人影蹲坐在结界外。燃烧殆尽的柴火还在散发着余温,那人抓起一把沾血的泥土,放到鼻前嗅了嗅,喃喃自语:“觉醒了吗~~”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冥想,他来不及探寻结界内的事物,迅速的离开了现场。
次日凌晨,李季丝毫没有察觉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结界已经让人看出了端倪。
用过饭后,应是打发这难熬的时光吧。刘旭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副象棋,嚷嚷着要跟李季下棋。
李季让刘月沏了壶茶,跟刘旭下起棋来。
刘月沏茶过后,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拿着毛线自顾自的织了起来。
“该你下了,发什么呆啊你。”刘旭催促着心不在焉的李季。
李季回过神来,敷衍似的拱了个卒。
他依旧不解,为何柱子的伤势能在一瞬间几乎痊愈。即使他是骨骼惊奇的先天修罗,但在完全没有经历过修行,没有元修根基的他也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门外传来了柱子的呼唤声,“季哥!”
刘旭吓得一激灵,立刻行至窗前查看,“这小子还来做什么。”
李季也没有多想,解了结界,开了门。柱子扛起一个麻袋走进屋内。
刘旭解开麻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红薯映入眼帘,“你这是什么意思?”
柱子捻起衣袖,擦拭去额头的汗水,朴素的笑道,“这是我今儿早上刚挖的,你们在山上吃的也不多,这些也够你们吃上几天的了。”
红薯产量大,营养还不错,在这个天灾人祸的世道里,可是穷人的命根子。
李季半蹲着拿起一个红薯在手里颠了颠。有的个头很大,有的却只有半拳大小。李季清楚,这已经是他最好的东西了。
李季看了看柱子,问道:“这是你种的?”
他点了点头,“嗯嗯,家里有三分田,又租了黄老爷一些田,够吃了;就是还没到挖的时候,这些是最大的,过几天到挖的时候又不知道你们还在不在,就先挖了。”
刘月满脸悲悯的问:“那你和你娘……”
还没等她说完,柱子抢着说:“够吃的,镇上的王道士隔两天就在村口不要钱给人看病,我娘看病也不花钱,你们就放心的吃吧。”
李季:“王道士?可是那个诬告你为妖怪的道士?”
柱子挣了一下,苦笑道:“可能我真的是妖怪。”
刘月用手轻抚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妖怪呢。”
柱子看了一眼刘月,又看了一眼李季,眼光选择性的忽略了刘旭,只觉心中一股暖流。
还没来得及感动,李季一声“不好!”将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原来有人在门外试图破解李季的结界。那人头发花白,身着一件灰色道袍,白须长至前胸,一眼就让人感觉是仙风道骨的活神仙。
众人扒在窗前查看。
那老道士,蹲了下去,轻拂地上的那枯黄的落叶,一层一层的拨开,泥土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来如此啊。”
他站起身来,对着他面前的空气,放声说道:“朋友,可否现身一见阿。”
刘旭第一个急得跳了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埋怨道:“你的结界不是说没人可以发觉吗,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谱。”
李季泰然自若的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道士见无人回应,继续说道:“那就莫怪老道无礼了。”
他一阵运功,往那拂完落叶裸露在外面的地面一跺脚,一股强大的元能自那个点开始蔓延开来,直至布满整个结界,直至蔓延到李季全身。
李季终于绷不住了,他痛苦的眼角不自觉的上下抖动,汗水自额头缓缓滴落。
“哦~还挺抗打的,那再来一脚试试。”说完老道士,又一副运功的架势。
“慢着!”清脆的女声在林中回荡。刘月开了门,走出门外,结界也自动解开了。刘月继续说道:“你这老道士,你要做什么?”
“终于舍得出来了,小姑娘,这结界可是你所设?”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贫道昨晚在此丢了东西,打算问问可曾见过。”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你快快离去,莫要自找不快。”
老道士抚了抚长须,笑了笑,皱巴巴的眼皮下藏着一双乌黑的瞳孔,直勾勾的看着那门内正在沏茶的背影。
“月儿休要胡闹;道长莫要见怪。”门内的李季说道。
老道人摆了摆手,“不怪,不怪!”
李季与刘旭面对面坐着,李季背朝大门,他端起茶壶,熟练的逐杯将茶斟满。
一杯,两杯,三杯。
“道长可否赏脸入屋来,饮一杯粗茶。”
见李季开口,刘月也没有阻拦。那老道客套一番,便径直入屋去,行至茶前坐下。
还没等他开口,李季问道:“适才我听闻道长遗失了东西,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老道茶饮罢,慢悠悠,故作玄虚的说:“人!”
“人?什么人?”
“我丢的就是你身旁这个少年。”
“道长你可是在戏弄李季?”
”没有!”
“他有父母,又没卖身于你,咋就成了你丢的东西了?”
那老道或是被问住了,他嘴角动了一下,眼神在那一秒中流露出杀意,全然没有先前的和蔼。
很快的,那杀意收敛起,然后他诡异的皮笑肉不笑了起来,故意岔开话题,“李先生,不知你从哪里来?”
李季:“上海。”
那老道瞪大了眼,细细打量一番,“原来是你!”
李季顿时有些诧异,“道长认识我?”
“隐界悬赏榜的第一名的李季,在上海那一炸,氏族们都急的跳了起来了,谁还不认得你李季的威名。”
“哦?这就第一名了?”
“你把这孩子给我,我就当没见过你吧。”
“那我要是拒绝呢?”他微笑着说,全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却十分的坚定,一个字一个字的,掷地有声。
二人就那样对视着,僵持不下。
刘旭如坐针毡,放下手中的茶杯,拽着女儿出屋外去了。
转身一看,屋内空无一人,再转身,二人已经站在距门前二十多米的地方了。
刘旭头皮发麻,“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们二人相视而站,微风轻轻卷起脚下的枯叶~
李季:“在下李季,赐教了!”
话音刚落,一阵飓风骤起,四处枯叶横飞。李季身行在原地消失,待他出现在老道头顶之时,手举着,三团青红黄三色的火球在手上环绕,极速朝老道头顶落下。
忽然,三火球汇聚作一团,显现出一阵刺眼的白光,李季又从半空消失,火球还老道头顶快速落下,很快的,老道被一团白色的火焰吞没了。
李季瞬移出现在老道身后,单膝半蹲着,急忙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服下,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着团火焰,“对不住了,老道长…”
火势渐渐变小,火光中传出一句,“没有关系。”
李季放松的神经又开始崩紧,“怎么会?”
火势慢慢变小,直至分散成最初的三种颜色,渐渐消散,老道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
老道悠悠说道,“三昧真火吗,我还以为失传了呢。”
“你是什么人?三昧真火烧可以煅烧出一切物质的元能,他烧的可是你的元神,你不可能没事的。”
“煅烧元神?你知道你还用,可要逼我下死手了啊。”
老道拿出一颗白色的珠子,悬浮在面前,珠子散发出纯净无比元能,老道的身体也渐渐发生变化。
“那是!”刘旭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口中蹦出两个字,立即对李季大喊道:“你打不过他的,快点投降啊!”
一边的刘月拍了父亲一下,“爹!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们根本不明白你们面对的是谁!”
还没等刘旭说完,那老道轻轻一挥手,怪风骤起,一股元能混杂在风中,还没等李季反应过来,那风如同千万片刀片袭来,先是划伤了脸颊,再是划破了全身的衣物,待他反应过来时,这刀已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风卷起烟尘,把李季团团包裹,怪风过后,烟尘慢慢消散,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映入眼帘,身上的衣物破碎,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就是一阵微风拂过,也生疼的厉害。
刘月见状,立即哭着跑到他跟前,手颤抖着,想要扶他,却不知从何处扶好,泪水浸满整个脸颊,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傻傻呆站在原地。
柱子呆呆站在原地~
老道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李季,以决胜者的姿态慢条斯理的说:“你对于法术的结合运用,堪称完美;但是~即使你再有天赋也好,你体质平庸,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元能可以支配,有时候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道长,你是真的很强,就算是元气充沛的我恐怕也接不了你的这一击。”李季睁开了眼,血色染红了他整个视线,嘴角强忍着疼痛,轻蔑的微微上扬,“但是~强者也不要轻视每一个对手哦。”
“大禁锢咒~”
话音刚落,老道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像突然间就不能呼吸了一样,他顺了顺气,又恢复了平和的呼吸。
“禁锢咒吗?什么时候下的?”
“你以为我的茶是那么好喝的吗?”
“是茶?不对,我们喝得是同一壶茶,没理由你们两个没事;我明白了!是坐位!怪不得你们两个相视而坐。”
“可以随手破我结界的人果然不一般。”
“但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发动,而是现在这幅模样的时候才发动。”
“本以为拿三昧真火试探一下,谁知道你一出手就那么狠;也罢~现在我只需要把你打倒。”
老道看着这个浑身血淋淋的年轻人,听完这话不由的笑出声来,“打倒我吗?你这禁锢咒,弹指间我就能解,就跟杀了你们一样。”说着,表情就变得冷峻起来。
李季嘴角朝上一撇,血肉模糊的脸上挂起了邪魅的笑容,“你试试看运元。”
老道不信邪,试着运元,好像真如他所说,元神还是被禁锢住了,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你做了什么?”
“小人不才,论修为,我真的不如你,这大禁锢咒可不仅仅是名字而已,此为本人所创,一共六十八重禁锢咒,环环相扣,锁人奇经八脉,任督二元;就算是我自己,一时半会也解不开。”
老道这下真的惊住了,自创咒法吗?他自小修行各门各派功法,虽不一一学会,但运元秘法都了然于胸,怎会想到在这花甲之年还能摊上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简直叹为观止,不经心生敬佩之情。
“我没事,月儿不哭。”喉咙里感觉被血液糊住了,沙哑的音色夹杂着几分柔情。
他动了几下,肌肤疼的钻心,咬了咬牙,强忍着,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面对着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的老道,“这下你我算是打成平手了吧?”
“是吗?”
“不是吗?”
“你就打算这样跟我耗下去?”
“如有必要!是的。”
“你就对你自己的法术这么自信?”
“不不不,我知道你可以解,时间问题而已。”
“但是你别忘了,我们人数比你多?”
“哦~”的一声,老道眼角瞥向一旁的刘旭。
刘旭晃过神来,二话没说,吓得脚软跪倒在地。
李季有些无语,“你怕他咬你啊?你起来啊,给我揍晕他,我们立马走还不行吗。”气得他都想用血淋淋的手掐死他。
刘旭颤颤巍巍的,头点着地面,“这次真的玩脱了。”
“这老头还是什么大人物?”
“你可知~~昆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