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他们下了山,山中静寂无声,仿佛可以听见脚步落在枯萎的玉兰和桐花瓣的碎响,夏天的时候或许会有萤火虫。她问:“我们可以就此停下吗?”
他说:“等有一天我们老了,就搬来这里住吧。”
车子开到阮宅门口的时候,那些记者还守在那,明晃的车灯照过去,仿佛惊起一滩“鸥鹭”。过了一天与世隔绝的生活才体会出没有网络、电视的好处,或许有一天人类会发觉、百年来心血结成的现代文明是多么的多余。
几个记者过江之鲤般的涌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阮梫用大衣遮着杨绵绵的脸、一只手挡住镜头。记者穷追不舍:“阮先生,请您对网上关于您的传言发表下看法吧,阮先生!”
杨绵绵只觉得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眼前满是“咔咔咔”的白光,然后一阵风般地被阮梫卷进屋子里,身后的记者们被堵截在大门外。一进门,两人都愣了愣,又愣了愣,因为欧阳和乔颜正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诡异。
乔颜见他们回来了,连忙跑过来拉住杨绵绵的手:“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呢,我担心死了!”
杨绵绵吃惊地看着她:“你,你怎么进来的?那些记者没把你生吞活剥改头换面?”她顿了顿,不由自主地看向欧阳:“还……还和他一块?”
欧阳翘着二郎腿说:“我朝我二叔借了一架直升机,正巧看见她在大门那正和保安吵架,我就顺道把她捎上来了。”
乔颜不悦地嘟哝:“那混蛋非说我是没有证件的业余狗仔、死活不让我上来!要不然我才不会搭他的飞机呢,有两个翅膀了不起啊,你能闯红灯么?你能么你能么?”
欧阳嗤之以鼻,不依不挠地还嘴:“切,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和那帅哥在下面耗着呢!一张嘴就会嘚啵嘚啵嘚啵,有本事你打地洞潜上来呀,你能么你能么?”
乔颜气得直跺脚、刚要反击,欧阳冲她一抬手、严肃地说:“打住吧您呐,我今天是来找阮七谈正事的,闲人勿扰!没事儿干是吧?没事儿干哄小软去。”
杨绵绵看她直发抖、赶紧一把将她抱住,小声说:“颜颜,珍爱生命,淡定淡定……”乔颜大嗓门地说:“你让我怎么淡定啊,绵绵,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到处都在人肉你啊!阮梫更不用说了,他已经成了网络第一红人了!”
欧阳接口说:“什么‘禽兽放开那女孩’……”
乔颜:“什么‘南市富少****少女图片外泄’……”
欧阳:“追踪****富少阮梫的绯闻女友……”
乔颜:“禽兽,你用的是不是三鹿牌含笑半步颠……”
杨绵绵:“……!”
阮梫:“……”
……
…………
最终,还是阮梫先开了口,他握拳咳嗽了一声:“那个,现在的记者起的标题还挺有创意的,估计都是些写狗血小说的网络写手。”
欧阳皱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严肃点!要是陆子在就好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事他不方便出面。”
阮梫笑笑说:“我很严肃啊。”他指指乔颜说:“其实我发觉你们俩挺配的,可以搭档说相声或者去主持非常了得。”【禽兽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你的对话凌乱了~在这个时刻……】
乔颜握着杨绵绵的手板着脸、大义凛然地说:“怕什么!我们还有人质啊!”说着,她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咔”的手势、指了指楼上,然后得意地笑笑小声说:“二奶在我们手里,到时候还怕他们不收手?”
欧阳一拍大腿、双眼放光:“妙极妙极!行啊你小乔同志,没想到关进时刻你丫的还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
阮梫掐了掐额头,问他:“欧阳,你开来的飞机呢?”
欧阳不解地眨眨眼:“在你家后院呢,怎么了?”
“劳烦你再开回去吧。”他顿了顿,指着乔颜:“顺便带上这个女人。”
乔颜不干了,嗷嗷叫:“诶凭什么呀!我是来看绵绵的!”
场面很混乱,杨绵绵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我想了想……现在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嫁给他。”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仿佛被扔下一个重磅炸弹,炸得众人还有点晕。欧阳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房间里为数不多的两个男人,有点摸不准地问:“你要嫁给谁?不是……不是嫁给我吧?”
乔颜一个抱枕扔过去:“滚蛋!想得美!”然后她伸手在杨绵绵眼前晃晃、又摸摸她的额头说:“绵绵……你没事吧?你竟然说要嫁给禽兽?珍爱生命,淡定淡定……”
她看着杨绵绵垂着头、咬着嘴唇的模样,猛然抬头看向欧阳,两人交换一下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阮梫。
他那个瞬间正要摸口袋里的烟盒,蓦地愣住了,手还揣在衣袋里。
杨绵绵飞快地看他一眼、低下头说:“我只是……只是说说而已,你要是觉得不可行,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等一等————”他慢慢走向她,轻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黑眸中光芒攒动。“杨绵绵,你确定你不会后悔?要是你只是为了帮我解除困境,真的大可不必,我还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一击。”
她向来是别扭又温吞的人,移开目光不敢直视他,小声说:“反正我是愿意的,还是你……你决定吧。”
房间里异常安静,乔颜和欧阳竖着耳朵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欧阳急了,跳到沙发上说:“阮七你到底怎么想的,好歹给一句准话呀!”
他皱眉想了想:“我觉得……还是不太妥当。”
欧阳和乔颜顿时蔫了,没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指轻轻在她细滑的面颊上摩挲、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冷却,眸子却偏转过去、可以掩饰着里面的一片清冷,好不令人怜惜。他温暖厚实的手掌托着她的后颈,俯下身去,鼻端萦绕着她头发上的馨香。他在她耳边细语,滚烫的气息碰撞在她的侧脸:“求婚这种事,还是要男人来做,在那两个二货不在场的时候,嗯?”
她的脸蓦地烧得通红,好像煮熟的虾子,面皮薄薄的晶莹可爱、透出桃红的血色。
这个姿势真的是好那啥啥,尤其是从后面的角度看过去……欧阳瞧着乔颜说:“得嘞,咱俩还是先闪人吧,那个,阮七,这两天我让我二叔先扫荡一下没身份的网民和不规格的小报,再找个地下水军头目帮你洗白一下什么的。唉,为了朋友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我真是禽兽不如。”
乔颜急得直想哭、巴巴地望着在角落里正缠绵着的那两个人心口不一地说:“绵绵,这些日子你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啊!爱恨情仇找法海,生离死别找元芳,实在不行你还有我啊————”
……
杨绵绵只觉得自己被他望得全身发烫,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俯身在她唇上一吻、轻柔地吮吸,眸子深深地望着她:“今年好像特别流行一句话,谢谢你,敢与我相爱。”
她羞涩地点点头:“嗯,今年或许会改一改————”她看着他灼灼的目光,轻声说:“不用谢,禽兽。”
传说每一对相爱的人在亲吻时都会听到“铃铃”的钟声,有人说那是死神的丧钟。爱一个人,便要做好时时被他毁灭的准备。
宽敞的房间里,只亮着小小的一盏台灯,灯光下放着一块洁白如凝脂的玉石、通体无瑕。一个尖细粉红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它,半晌,又碰了碰。她长长叹了口气,静静趴在书桌上,如云如墨的长发流水般倾泻在桌面上。
重新打起些精神,她走到门口,将耳朵轻轻附在门缝上。听见外面有人走动,陶李飞快地对着门缝说道:“赵叔叔!是赵叔叔么?”
脚步声停下了。
她欣喜地说:“赵叔叔,求您放我出去吧!我又不是犯人,干嘛把我锁在这里嘛,我还要上课呢!”
“李李,你爸爸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你那样的性子,不知道一冲动又要做出什么事。要是我,我也会把你锁起来!”
她嘟着嘴不悦地说:“过年时爸爸还带我一同去阮家拜年呢,怎么能一看人家有难、就避之如瘟疫呢!这件事爸爸很容易就可以搞定呀,要是姥爷还在的话,一定会支持我的!”
“小姐,你太天真了,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况且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不是我们外人能轻易插手的,你就听你爸爸的话安生些吧,等过了这一阵就放你出去。”
陶李泄气地靠着房门坐在地板上,她环视着自己的房间,仿佛一个华丽的牢笼。被没收了电脑、手机,一切可以和外界联络的工具,从小便是这样,自己仿佛是一个不愁衣食的犯人。她静静闭上眼睛,抱着膝盖,将脸颊埋在自己的长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