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个院子,几间屋,简单的电器和摆设。阮梫好奇地打量着,勾着杨绵绵的肩膀假装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她找了两件干净的衣服递给他:“你先洗个热水澡,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帮你洗干净。”
他点点头,环视着小小的卫生间,张开双臂便能几乎摸到两面墙。边研究着热水器,他心里面边想着“按摩”的事情,这到底算是对他表白的接受还是拒绝呢?他从没这么苦恼地思考过女孩子的心思,这样想来,似乎他从前对她的确不够认真?怎么可能。
阮梫气恼地拿起蓬蓬头在洗脸池上磕了磕,还是不出水。他对她向来很认真,从前他把认为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只是她不稀罕而已。“喂,杨绵绵,你过来!”
她穿着拖鞋从远处“嗒嗒”地跑过来,换了一身宽松陈旧的家居服,湿漉漉的头发被擦得蓬松绵软,将浴室门开了一条小缝、她捂住眼睛伸进来一只手说:“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吧!”
他不耐烦地“呼拉”拉开门,拍掉她的手小声嘀咕:“遮什么遮,又不是没看过。”
杨绵绵眨眨眼睛:“你怎么还没把湿衣服脱下来?再穿在身上会感冒的。”
“喏,这个东西。”禽兽甩了甩手中的蓬蓬头:“怎么都不出水,这个地方,我都已经开到最大了。”
杨绵绵奇怪地“咦”了一声,用食指轻轻点着下巴仰着脑袋看着淋浴器:“这个已经打开了呀,应该会有水的。家里的淋浴器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等着,我再仔细看看。”
他瞧着她专注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她认真做某件事的时候总会显得十分稚气、一双清水眸子里总带着天真的好奇,让她看起来傻傻笨笨的、让人总想拽拽她的头发欺负欺负她,可是她其实固执的很、要是不小心挑逗过了头,她便像扎了毛的小猫一样挥舞着小小的爪子张牙舞爪、嘴巴里像蹦豆子似的跳出让人听了直想掐死她的话。
禽兽看着她侧脸微微的婴儿肥,心里又痒痒地想逗弄她,假装咳嗽起来:“喂,你修好没,我都要冻死了,不成的话你就烧水给我送进来吧。”
“我知道了,原来是水闸没有开。”她在一旁的角落里直起身、拍拍手说:“可以了。”
话音未落,蓬蓬头里“噌”地喷出热热的水流,禽兽像扔手雷似的将它丢出去、蓬蓬头撞在墙壁上又弹回去,喷了他一头一脸。禽兽的脸滴着水珠、恼怒地大吼:“杨绵绵,你竟敢偷袭我!”
她“呀”了一声转过身,将淋浴器的水流量减小,哭笑不得地说:“现在好了,谁叫你把水开得这么大的,我出去了,你快洗吧。”
浴室门“砰”地关上了,禽兽不悦地盯着墙上的淋浴器、小心翼翼地将水流开大了些,忽然回味起他生病时她给的“特别待遇”,她还是第一次那样对他耐心地假以辞色。禽兽学着杨绵绵生气时候的样子磨牙,心里打着坏主意: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搞定,到时候我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公,叫你坐你就得坐、叫你站你就得站、叫你帮我洗澡你就要天天帮我洗澡!洗完澡还要像上次那样温柔地帮我吹头发,晚上必须和我睡同一张床,转过身来我就能光明正大地亲到……
杨绵绵正收拾要带去医院的衣服,忽然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摸摸自己体温如常的额头。过了一会儿,禽兽一瘸一拐地出浴了,她爸爸老式的衬衣西裤穿在他的身上显得违和而短小、十分滑稽。她掩着嘴偷笑:“把湿衣服给我吧,我去洗干净。”
他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莫名其妙地显得有些局促。杨绵绵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温水和药说:“你先吃感冒药,中药的,不伤胃,吃完了就去看电视等着我。”
他有点开心,又十分不满,怎么看都觉得她对他的关心的方式像是对小孩子的、而不是对一个男人的。【你想要什么方式←_←】
他吃了药、趁她洗衣服的时候在她的房间里转悠,墙上贴着许多奖状,没想到她脑子这么笨成绩还挺好的。他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当时她拖着他的手臂苦苦地哀求他不要给她办大学退学手续,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自己的学业一路来是多么不容易,从中学起就要努力读书才能进优秀班级、高中时没日没夜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考上的南市大学。那时他没有理会,还是毅然决然给她办了退学,她一个怀孕的女人要怎么上学?
当时他很不以为然,心中想着,等她平安地生下孩子,他可以送她去读书、读比南市大学好一千倍的学校都没问题。此刻他看着贴满一面墙的红彤彤的奖状,忽然有一丝触动。从小到大,因为爷爷和父亲的关系,他读的学校和教导他的老师都是最好的,他用了五六分的力气便轻轻松松考上了重点大学、然后去国外深造开拓眼界。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的错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心口憋闷得难受。
他沉默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白开水,过了一会儿,杨绵绵走过来、擦擦额头的汗说:“洗好了,先晾一会,然后吹干就可以了。”他不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没话找话地说:“你开车来的么?车子停在哪里了?这边是旅游景区,乱停车会被拖走的。”
他淡淡地说:“我坐客运巴士来的。”
“客运巴士!”杨绵绵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说最讨厌人挤人,还说公车里面有难闻的汽油味和汗味么?”
“我————”他顿了顿,不耐烦地回答说:“不方便用家里的车子,总之我就是坐巴士来的,你能坐我就不能坐么?”
杨绵绵有些担心、试探地问他:“那一会儿我们去医院还是要坐大巴的,到时候你别直嚷嚷哦。”
他一听说去医院忽然有些紧张:“我不去医院,医院那种地方最脏了、病菌又多。”
杨绵绵狐疑地打量着他,好几次了,一说到医院他就特别紧张害怕,生了病也是请私人医生去家里。她试探地问:“不去医院怎么行,男人的腰那么重要,要检查过后才知道伤到哪里了呀。阮梫……你该不会是像小孩子一样,害怕去医院吧?”
他掩饰地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我是嫌医院里面脏,杨绵绵,刚才是谁说要以后每天帮我按摩、对我负责到底的,你不要推卸责任!”
一说到“按摩”,杨绵绵脑子里就“嗡”地一声叫得脑仁疼,她当时纯粹是因为他被自己推到河里的刺激太大才头脑一热说出那句话的。孤男寡女,要她帮他按摩腰,实在太暧昧香艳了。她心虚地将头发别到耳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帮你吹干衣服。”
他侧卧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吹风机的“嗡嗡”声,困意渐渐涌上,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妈妈还没有得病、十分年轻漂亮。很多个午后,他窝在靠窗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妈妈花花绿绿亮晶晶的衣服、鼻端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听着妈妈在浴室里吹头发。房间里放着轻柔和缓的吉他曲,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
她似乎在里面捣鼓了许久,他前几天一直没睡过踏实觉、这一觉睡得薄而甜,后来他是被电话声吵醒的,他听见她穿着拖鞋“嗒嗒”地跑过来接电话、对着话筒兴高采烈地说:“手术真的很成功么?好好好,我马上就回去!手机……手机……那个,教授,请你一定要帮我谢谢景大哥,真的谢谢你!”
他听到“景”,原本睡醒后美好的心情忽然被破坏了,他不悦地坐起来、捂着腰胯骨紧紧眉头。杨绵绵踮起脚摸摸他的额头,很开心地说:“太好了,没有发烧!衣服已经吹干了,你摸,暖暖的呢,快换上吧!”
看到她这么开心他心里却忽然泛了酸,也不知她这么开心究竟是为了他还是因为那个畜生的表弟。阮梫劈手从她手里拿过衣服、不悦地斜睨了她一眼,然后脱掉不合身的衬衣换上自己的羊毛衫,果然吹得暖暖的,一丝潮气也没有。胸口被贴身小暖炉考得稍稍舒适了些,他拉下裤子的拉链、刚要脱下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重新拉起拉链。
“怎么了?”杨绵绵“啊”了一声,捂住眼睛转过头:“行了,你换吧,我保证不偷看。”
“那个——”禽兽为难地伸出手、想要拍她的肩膀却没来由得觉得不好意思。“杨绵绵,你家有没有,新的男士、内裤?”
“什么?”她有点没听清,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忽然想起刚刚替他吹衣服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到。“没、没有吧,你自己的……呢?”
禽兽懊恼地揪揪头发:“我顺手和袜子一起扔掉了,这附近没有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