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余突然心情不好了。
赵公明赵大爷，不是传说中的财神爷么？路小余记得，当年，老爹的小超市里，供奉的可就是这位赵大爷呢。
嗯，便是如此威严方正的国字脸，三绺美须轻洒胸前，目中满是殷切之鼓励和期盼。
难道是，老爹每日三炷香，终于有了效果，感天动地，让赵大爷显圣、千年来相会？
可！
这邋遢道人……除了那张财神爷的脸，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珠光宝气么！
不过，从之前那段缜密推演、精确计算的手段来看，还真有可能呢。
好吧，财神爷，您好！
……
……
“大哥，话说你是怎么被那抠门老头忽悠来的？”路小余很好奇，以大哥如此精明头脑，可不好忽悠。
“唉，一言难尽啊。”赵公明神色悲苦，“两百多年前，我跟广成子打赌输了，只好自闭此地三百年。”
洪荒自闭症患者？
路小余愈发好奇，忍不住将这位赵大爷上下打量一番，口中啧啧不已。
“这个……路小子，别得寸进尺啊。”赵公明不太适应这种目光，不自禁的将脏兮兮的道袍裹紧了些。
并，将领口位置，轻轻按住。
还害羞呢……
路小余轻咳一声，笑道：“说说看，那抠门老道如何骗你的。”
他已经认定，自己这位忠厚老实的财神爷大哥，绝对是被广成子给骗了。
“一言难尽啊！”赵公明再次唉声叹气一番，“说起来，此事还真有些蹊跷，现在细细想来，倒与路小友颇有几分机缘巧合呢。”
路小余吃了一惊，道：“等等……跟我有一根毛的关系？”
开玩笑，这种洪荒大能之间的事情，能跟他一个穿越过来的小挂逼有关系？
什么关系？关系多大？深，还是浅？
到底什么属性的……关系？
赵公明摇头苦笑，道：“别怀疑，真有关系。”
路小余伸出一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懵逼：“呃……好吧，大哥请讲。”
赵公明道：“严格来说，是跟你的小鸡有关系。”
窝草，好好说话，什么跟我的小鸡有关系？
只听，赵公明垂头丧气的，说出了一段上古秘辛——
“当年，那小子看上我们截仙宗的一个小师妹，便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竟然用法术遮掩了满头银发，寻到碧游宫附近晃荡。
也该我倒霉。
有一天，他在碧游宫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调戏小师妹时，让我发现了。
于是，我没拉住自己，扑上去……不小心就把他打趴下了。
最郁闷的，是我一个失手，竟然将他的遮掩法术给破了，显出了原形。
这下好了，梁子结大了。
本来一件调戏良家妇女、被正义惩罚的屁事，突然成了分化道门的大事。
他寻上碧游宫，向我师尊哭诉，说明明是我赵公明看上了小师妹，他只是偶尔路过此地，与小师妹搭讪一二言，便……
遭了我的偷袭，不明不白挨了一顿毒打，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
……
路小余额头黑线轻颤，眼角抽搐，再一次，慎重的将赵公明赵大爷审视一番。
确定没有争风吃醋的成分？
确定……你们这些神仙一个比一个无聊？
“咳咳，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当时真的……是他调戏小师妹在先，你揍他在后？”路小余皱眉问道。
“确实如此。”赵公明说道。
“对了，大哥，你们当时打的什么赌？”路小余问道。
“一个关于鸡的玄学猜想，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别说，那家伙人品普通，脑子里还真是有些存货。”赵公明说道。
“关于鸡的玄学猜想？能具体一点么？”
“他问我，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为什么。”
“……”
“……”
路小余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认的这位大哥，还真是被人给忽悠了。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种在后世经常被用来诡辩的形式逻辑小命题，的确能让人……陷入沉思。
而且，据砖家们介绍，智商越高，越容易中招。
比如，王阳明，海德格尔，黑格尔，路小余等惊才绝艳之辈，几乎都被此问题困扰过。
好吧，赵大爷的智商的确太高，所以，他不中招谁中招！
路小余哈哈大笑，道：“大哥啊，你被人家给忽悠了。”
赵公明一愣，道：“忽悠？”
“是啊，”路小余笑道，“这种问题，对我这样的笨蛋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关键是，大哥你太聪明也太认真了，所以，最容易被忽悠。”
赵公明搞不懂路小余到底是在称赞自己，还是在嘲笑自己，一时间竟不说话了。
“大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首先，你得问问那老道，他所说的鸡，是公鸡还是母鸡？
其次，你得问他，在碧游宫问这种鸡和蛋的问题，居心何在？
最后，你再问他，白马是不是马？如果他回答白马是马，你就说先有蛋后有鸡；他若回答白马非马，你就说先有鸡后有蛋。”
赵公明听了前两问，眼前一亮，若有所悟。
再听到最后一段绕口令般的问答，却再次陷入沉思……和迷惘。
咳咳，这位大哥，太实在了。
“大哥……”路小余有点担忧的说道。
“嗯……你说的前两个问题，很妙，先将他引导进预先设置的语言套路里，再搬出道门团结大义，将其镇压。
后一个问题，有几层算计，为兄……有点捉摸不透呢。”
赵公明不愧是财神爷，句句不离老本行，凡事都往算计上靠，简直不是人！
路小余笑眯眯的说道：“大哥如此缜密之人，一时半会儿都推演不清楚，为什么不将这种扯淡难题抛给对方，让他吃饭不香、睡眠不足……呢？”
赵公明略一思索，赫然开朗，笑了。
“四弟稍等，待为兄去收拾完那货，就带你去朝歌城撸串串……”
话还没说完，赵公明高大魁梧的身形便原地消失，竟化为一道青芒，向空洞洞激射而去。
另外，四弟？
信息量有些大，直接让路小余跟不上思路了。
……
……
于是，三个时辰后。
赵公明终于回到幽谷，脸上颇有几处紫青伤痕，一侧须发似乎被撕扯断了数十根，脏兮兮青色道袍破损严重，露出那白里透红、的仙人道躯。
并，隐约显出十余处抓痕。
这个……也太惨了吧！
“大哥……”路小余快步上前，满眼都是愧疚，“是兄弟对不起你啊。”
“嗯？什么时候对不起了？”赵公明有些迷糊，问道。
“小弟不该撺掇你去打架，你看看，都让那老道伤成什么了！大哥，疼不疼？”路小余垂头丧气的问道。
并伸出小手，轻轻抚摩大哥身上的那些抓痕，满脸都是悔恨和心疼。
路小余原本想趁机摸摸财神爷的脸，沾沾喜气。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敢下手。
……
哈哈哈哈！
赵公明放声大笑，道：“你以为我打不过那货？”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爽朗大笑，震响山谷，惊起无数珍禽异兽慌乱而逃。
于是，路小余原本愧疚的眼神里，又多了一抹同情。
大哥这是被人打坏脑子了吧？可怜的大哥，兄弟对不起你啊……
路小余唉声叹气，默默倒了一爵酒，递给赵公明：“大哥，喝口酒，清醒清醒。”
赵公明接过酒，一饮而尽，笑道：“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哥脑子没坏。
倒是广成子那老道，吃我一顿饱揍，没有三五个月别想下床。
哈哈哈，这一架打的舒服。
嗯，真是舒服，拳拳见肉，你是没见那家伙的凄惨样子……哼，竟然连他自己都没考据清楚的一个破问题，就拿出来忽悠本大爷。
小样儿！”
……
……
路小余瞅着赵公明大爷酣畅淋漓的样子，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此番教唆大哥揍了那广成子，恐怕是给自己寻了些不自在。
人家是谁？神仙般的道门大人物吆！
随便伸出一根指头，比他路小余的腰都粗，捏死他还不是一个念头、一个眼神的事？
更何况，他是奉了余化龙大将军令，前来取书的。
事情闹成这般，人家还给你个屁书！
路小余越想越悲催，都顾不上奉承赵公明之神功无敌，也顾不上夸赞赵公明之大展仙威，只是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四弟，哥哥将那抠门老道打趴下了，你怎么反而有些闷闷不乐？”
赵公明愉快的释放一番两百多年的憋屈和压抑，心情极佳，见路小余哭丧着脸，心下自有些不喜。
“大哥，你爽完了，可我……还没呢。”路小余哀声说道。
“你？你打不过人家，还是算了吧。放心，等他伤养好了，哥哥再去打他一顿，替你出出气。”赵公明拍着胸脯说道。
“不是打架。我是奉了镇西大将军令，前来取一样东西的。大哥打伤了广成子道长，那东西……恐怕要黄了。”
赵公明闻言，略一沉吟，笑道：“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东西，正好，我顺手拿了他的储物袋，你找找看。如果实在没有，我去帮你索要。
放心，我开口，他不敢不给。”
赵公明说着话，大袖一挥，掌中一只灰塌塌的袋子凭空出现，哗啦啦就倒出一大堆东西。
这……
几百瓶丹药；几十件法宝；各种灵材；各种兽妖内丹；各种花生米；三大葫芦酒；十几万枚灵石……堆成一座小山，足有三四米高。
而最醒目的，便是七八十件花花绿绿之物，直接亮瞎了路小余的狗眼。
啊，洪荒时代的神仙们，爱好真广泛！
“四弟，你找找看，有没有你所需之物。”赵公明显然也被那堆花花绿绿之物震慑了，眼角抽搐不已。
路小余爬在一大堆天才地宝中，像土拨鼠一样，一阵疯狂扒拉。
啧！
果然在这里！
一本薄薄小册子，封皮是牛皮纸的那种淡黄，上面题写“自然经”三颗鎏金篆文。
“一本书啊？！”赵公明笑道。
“嗯，据说是要献赠给图书馆的。”路小余小心的将那本小册子收起来，郑重放入怀中。
“既然是捐赠给图书馆的，那还真需要妥善保管好。可惜，这么多好东西，没几样你能用的。”赵公明摇头叹息。
“四弟，这些东西，我先替你保管，等你能够修炼了，哥哥再分你一半。
还别说，广成子还真有些好东西呢！”
路小余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天材地宝，却只能干瞪眼，委托大哥代为保管。
其实，他是想自己保管来着。
问题是，他担心打不过赵公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