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榭星醉将手插在白大褂里,懒洋洋的,“认识吧。”
表情似乎在思索,两秒后,他补充道:“他在我们医院看过精神科。”
闻言,三个女孩子立刻抬眼,神色复杂,犹疑地打量了陆寇一圈,仿若在盘查榭星醉话语中的真实性。
陆寇深吸一口气,忍着火。
毕竟是他看管不牢,让欲眠碰到了这种事。
温桉还有点迷糊,茫然道:“大叔,那你......治好了吧?”
陆寇:“......”
操??
大叔??
欲眠转过身,严肃地对着榭星醉说:“少跟他玩,万一哥哥你也被传染了怎么办?”
陆寇:“?”
妈的。
陆寇暗暗将这笔账记下,随后也提起一抹自认为明亮的一抹笑,说:“你别听他瞎说。我跟你哥哥呢,是大学同学。”
话虽是对着欲眠说的,但他的眼神却一直放在榭星醉身上。
榭星醉眉梢一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对吧?”陆寇故意拉长尾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榭、甜、甜。”
……
不出他所料,榭星醉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黑了一个度。
陆寇心情舒畅了。
三个小姑娘眼神错愕,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榭星醉。
他一身白大褂,在灯光的照耀下,鼻尖附近那颗不怎么明显的泪痣此时一目了然,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嘴角的弧度僵了僵,浑身的低气压。
正是这样,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爷们,小名叫作“甜甜”,就更令人难以接受。
一时间没人说话。欲眠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这小名还,还挺好听的。”
话音刚落,她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说什么不好!!非要提小名!!
随便说点什么把话题带过就好了啊。欲眠偷偷瞄了眼榭星醉现在的神色,一个想法忽然跳进脑海里,顿时有些惶恐。
他现在会不会杀人灭口?
想到这,欲眠咽了咽口水,讨好般地拉了拉榭星醉的袖子,率先认错:“哥哥,我错了。”
“我不该不告诉你我去了警察局,还有人欺负我,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低着头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真诚。
但是!!!
完全掠过了小名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榭星醉微笑着:“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陆寇:卧槽?!
欲眠:“?”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欲眠又偷偷看了眼榭星醉,她真的超级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小名叫“榭甜甜”,但是,现在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好不好……
“不不不…”欲眠急急地摆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硬着头皮开口:“这还是不用了,我不怎么想知道。”
榭星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突然,“嘭”的一声,三人朝声源处望去,就见欲眠因为一直往后退而撞到了办公桌,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榭星醉的脸沉了下来,快步走向前,脸色吓人,将欲眠抱到沙发上:“伤哪了?”
“没——”话还没说出口,欲眠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转了个弯,眼里迅速积起了层层雾气,作可怜状:“呜…好疼。”
榭星醉叹了口气,掀开她的裤脚看,白皙的脚踝处,一大块青紫色的淤青极为惊心触目,欲眠瞥见他的目光越来越沉,朝他目光所至看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这么严重。
其实也没有多疼,如果不是榭星醉掀开她的裤腿看,她估计都不知道这里有块这么大的淤青。
余枍在一旁,静静开口:“我去帮眠眠拿药,眠眠哥哥,你告诉我要拿什么药。”语罢,温桉默契地咐声,“我也去。”
榭星醉:“拿一些治跌打的药,你直接跟那里的医生说就行,钱你先垫着等会我给你。”
余枍点点头,欲出门,就见陆寇傻傻地站着不动,她拼命朝他使眼色,可惜对方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一时摸不着头脑,纳闷:“你一直瞪我干什么?”
余枍:“……”
“靠。”余枍忍不住说了句脏话,直接把陆寇半推半搡赶出了门外,然后和温桉一起出去了,走前笑眯眯地看着欲眠:“眠眠你小心点。”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欲眠一头雾水。
什么小心点???
是让她不要再撞到桌角吗?
房间里,昏黄的光线,照得榭星醉的脸棱角分明,眼眸深邃,她只能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微微失了神。
榭星醉轻轻揉了揉那块淤青,目光幽深,唇角抿直,没说话。
揉的力道不轻不重,欲眠见他久久没说话,小心翼翼的,“怎么了嘛?”
“嘶。”她疼得倒吸凉气,抱怨:“你突然这么用力干什么,疼死啦。”
“你看你今天,对我就没有一点好脸色,还凶我,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嘛……还有……”
榭星醉听着小家伙控诉他的罪行,手里动作依旧没停,但力气放轻了些。欲眠见他没回应,还想说些什么,抬起眼睑,却愣了愣。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专注的一双眸子,一身白大褂,还有淡淡掺杂着的柠檬清香。他好像连生气都是温柔的。
他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一种能够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
欲眠突然想到四个字:温柔似水。
这四个字,真的很符合他的气质。
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在不知不觉中停了。欲眠忽然觉得榭星醉很遥不可及,像高高挂在天上的明月。然后否认,这么庸俗的用词好像配不上他。
他就是榭星醉。
他无可代替。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女孩坐在椅子上,目光始终不离男生,男生半跪在地上,耐心为女孩揉着脚踝。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直到——
“阿榭baby!我来了!我爱你!”陆寇冲进房间,一下扑到榭星醉身上,还朝他抛了抛媚眼。
榭星醉:“?”
欲眠:“……”
榭星醉下意识看向欲眠,发现她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半晌后才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小姑娘一脸激动,仿佛在问:“你俩谁攻谁受?”
榭星醉:你不要这样看我,我是直的!直的!!!!
欲眠:不用解释,我懂我都懂。
陆寇乖乖站立在榭星醉面前,看着他起身,内心愉悦了不少。陆寇刚才被两个小屁孩教训了一顿。想到这就一阵憋屈。
榭星醉微笑:“你真的想看精神科?”
“……”
“不不不,”陆寇正了正神色,毫无诚意:“哪敢啊…”
余枍走过来掐了一把他的耳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有警告的意味:“谁叫你闯进来了,”顿了顿:“哥、哥。”
陆寇惊了。
半小时前。
已经很晚了,月亮悄悄悬挂在天空上,医院走廊里的人也很稀少,陆寇莫名其妙被一个小姑娘推了出来,奇怪的情绪滋养。
他扭头看了看余枍和温桉,有些匪夷所思:“干嘛把我推出来,你们去取药拉我干什么?我又不去……”
余枍忍无可忍:“闭嘴。”
他立马噤声。
半晌,他才憋出几个字,“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可以!!”余枍和温桉同时答。前者甚至还瞟了他一眼,是那种看傻逼的眼神。
陆寇:“……”
靠啊。
活了二十几年没这么憋屈过。
温桉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模样温吞,素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大叔,你孤零零地在里边,你不觉得自己很…亮吗?”
还是二百大瓦电灯泡外加闪得晃眼那种。
陆寇眼眸闪动了两下,就见温桉歪了歪头,仿若想到了什么,说:“刚才你本来就惹得他不高兴了,你还留在里边…”
话在这里停住了,顿了顿,余枍接着她的话道:“你是怕自己死得太晚了吗?”
言外之意,不想找死就别待那里面。
走廊里静悄悄的,陆寇耳边只剩女生清冷的声音,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直到拿好药,他都没说话,安静得不行。温桉一直不在状态,自然没注意到他,余枍倒是接二连三看了他好几次。
然而,下一秒,陆寇就猛地推开了房门,另外四个人都始料未及。他的说话声伴着门开的声音:“阿醉baby!我来了!我爱你!”
欲眠被这突兀的一声吓到了,下意识转过头向声源处看去,一时间心里五味杂粮。
这两人……
兄弟关系(?)
她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房间外走廊大片的灯光洒进来,陆寇被余枍揪了下耳朵,委屈死了。况且,这番话完全是他发自于内心的。
她们刚才的意思难道不是他生气了要他哄吗????
难道不是自己不哄就会被他打死吗???
他结合了以前别人说过的哄人套路,又细想了好久,刚才自己的一番话,逻辑上明明完全没毛病啊。
陆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
夜风摇曳,昏暗的路灯依然立在马路上,像一个身穿铠甲的骑士,为人们开辟前方的道路。
远处有两个身影渐渐清晰。
男人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眉间的笑意尽数染进夜风中,身后背着一个眼眸亮亮的、个头小小的女孩子。
欲眠说着说着,忽然打了一声哈欠,眼角也分泌出了些生理性的泪水,她揉了揉眼睛,说话声戛然而止。
前面的榭星醉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放慢了脚步,声音温和:“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太困了可以先趴在我背上睡会。”
空旷的夜晚,树叶声“沙沙”响着,夜空中的星星很少,却很亮。
即将阖上眼皮之时,忽的听见榭星醉含着笑意的声音,欲眠一时睡意全无,动了动身子,抬起眸,向天空望去。
她的眼里好似忽然有了光,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清晰,小心翼翼,却还有些藏不住的小雀跃。
“以后…你叫我星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