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白举着剑,白色的衣袍无风自动,鼓起的衣袖里充满了无数劲气,彰显出他的深厚内力。
周念白白净的脸上有些狼狈,他微皱眉头,绝美的脸上有些无奈和迷惑,看样子是吃了点小亏。
八月的北地冻原仍然是寒风呼啸,气候的变化根本没有为北地冻原带来一丝的变动。一年四季,直到世界毁灭,这里都是冻原。
寒风刮在周念白用内力驱动出来的气障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犹如刀兵逞凶。即使有气障防身,周念白还是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寒意在往他的脸上冲,这股寒意将他的江南水土一举击溃,让他发挥很是失常。
周念白摇了摇头,感觉不太好,特别是面对他面前成群结队,数量几乎有上百的冰傀儡。水土不服的江南高手现在十分心烦,因为无论用内力,剑气还是什么秘法,这冰傀儡都会重组身体然后没有神智地冲过来。周念白早就听闻了北地冻原的冰傀儡十分难缠曾经把圣人都拖死过,今日一见,周念白还是觉得传言有些保守了。
冰傀儡,一种存活于北地冻原的东西。首先没有人能确定他们是不是一种生物,其次也没有人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活着的。
冰傀儡的起源要追溯到五百年前北地冻原处一个邪教——北风教。这个北风教那个时候在北地冻原落脚,经常把居住在北方境的百姓抓走然后进行邪术实验,这种实验实在是惨绝人寰。他们将人的身体一点一点破坏,然后用一种施加了奇特咒术的冰雪替代,填充到人的体内,试图将人变成长生不死。
显然这种实验是极为违反天地之道的,上天降下了惩罚,将北风教的为首圣人劈死了,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仍然在坚持这种实验,直到有被抓走的百姓从里面逃了出来,天下正派和诸国朝廷才知道这种事情,他们十分震怒,联手进入了北地冻原,将北风教全数歼灭,然后遗留下了那满山谷的尸体和那些残肢败血。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了,但是没有想到那些邪术竟然发挥了作用。
那些尸体,血液和地上的石头冰块,天上的暴风飞雪结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种邪物,一种看见生物就会攻击的类似僵的东西。
经过天下武人的研究,最终把它们称之为冰傀儡。显而易见,北风教的实验成功了。武林再次联手,闯入了北地冻原,和这些冰傀儡大战了一场。由于冰傀儡的重组特性,武林联盟中连一名圣人都折了,这让天下大惊。又经过了两年的艰苦战斗,武林联盟死了很多人,但是他们成功把这些冰傀儡打进了北风冻原的深处,很接近没有人踪迹的北海。
两百年后,冰傀儡再次出现了北方境居民的视野中,但是这一次冰傀儡虽然还是对目标无脑攻击起来,但是当有一个百姓鬼使神差地扔了一块兔肉给一个冰傀儡的时候,那个冰傀儡竟然不再攻击他看见的目标。
直到这个时候,天下才知道冰傀儡原来也在进化,他们的神智终于高了一点,而且不再无法遏制。
对付冰傀儡这种东西没有办法,只能硬打。虽然冰傀儡可以重组,但是他们的重组不是无限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命数,命数到了就亡了。
周念白手中剑卷起北地寒风化作了一把巨大的剑,从穹顶直接斩下,印出冻原一条长长的剑痕,将面前的冰傀儡尽数斩碎。那些冰雪,风泥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碎片落在地上,如果换做是人,那么那些鲜血化作晚霞的模样一定是美极了。
一剑斩碎千里长痕,这就是当今圣人下十二诸天之一的力量。
周念白收剑,等待着那些冰傀儡再重组起来,想要通过这片区域,他就必须把这里的冰傀儡全部杀死,不然简直是进退两难。
那些冰傀儡的残骸开始浮动,飘了起来,悬在空中。碎片开始聚动,粘合起来,快的冰傀儡已经恢复了一只手了,慢的碎片还没有完全漂浮起来。
就在这时,周念白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个人影似乎是一挥手,漫天的罡风突然落地砸向了那些正在异动的残骸。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那些冰傀儡猝不及防,碎片落下,洒落在地面上,杂乱无章。这些碎片被砸落,就像是失去了活性死了一样。但是周念白能感受到这些残骸里还存在不少的气息,这说明这些冰傀儡并没有弹尽粮绝,但周念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冰傀儡没有丝毫要重组的意思。
周念白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个黑乎乎的人影,是他干的。好手段啊!
周念白的身形随着神念一动转瞬间就来到了几里之外,那黑影的面前。这是天地的力量,斗转星移不在话下。
风雪散去,面面相觑,那黑影的面容显露了出来。是一个男子,看上去很是年轻,即使他的脸上有很多的灰尘,但仍然可以感觉到他脸上那十分浓郁的邪魅气。
“天人?来这个没人住的地方干什么?”周念白还没有说话,那男子就已经开口先问了。男子的声音很细腻,听上去很舒服,但是有些沙哑,看上去是外力所致,过度劳累。
“来这儿寻一个人。”周念白回答道,他后退了一步,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男子。
“雪剑,林蜂?”男子似乎很熟悉这一带,他一开口就说出了周念白想要找的人。
周念白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陌生男子竟然能够猜到他要找的人。这让周念白很是好奇,这个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寻雪剑,林蜂?”周念白问道,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疑惑。
“这地方方圆百里,除了林蜂根本没有人住,唯一在冻原下自由活动的百物也只有这冰傀儡。”男子看了一眼周念白,右手虚按,似乎是按在了这片土地上,用来阻挡那些冰傀儡重组的。
“那你知道林蜂前辈所在何处吗?”周念白收剑,询问道。
男子想了一下,说道:“知道。”
“那可否带我前往?”周念白又问,他找林蜂找了一月之久,可不想到此处放弃了。
“可以。”男子左手一收,身形一转,内力在体内运行周天,身法迅捷,向冻原的深处疾行而去。
好轻功啊。周念白心里暗呼,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名男子是一位大宗师,但是这等轻盈迅捷的身法就算是大宗师中也是少见,所以心里不自禁地赞叹了起来。随即,周念白把剑背负到身后,脚下一个腾挪,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跟上了那名男子。
男子瞥了一眼跟他并驾齐驱的周念白,说道:“你这天人和寻常天人不同啊,很奇怪。”
“哪里不同了?”周念白有些惊讶,一个大宗师竟然能发现他和寻常天人之间的不同之处。他问道,以作试探。
“整个人都不同。”男子没有说太细致,但是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不同,这种不同是只可意会,难以用言语表示的。
“在下碧寒庄周念白,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周念白脚下速度不慢,一脸轻松样,问道。
“生……无门无派,沈寸星。”男子看了一眼周念白,也自报了家门。
“沈兄弟,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你是想问那些冰傀儡为什么不会重组是吧?”沈寸星又瞥了周念白一眼,说道,又是一击中的。
“没错,北地人都传冰傀儡是没有弱点,只能靠拖,硬拖死它们,为什么你可以让它们重组不起来,望赐教。”周念白很是谦虚,没有一点那种娇贵名门弟子的毛病。
“冰傀儡的确没有弱点,但是在冰傀儡重组的时候将它们残骸周围的气流控制住,可以延缓它们的重组时间。只是要通过那片地域的话,根本不需要和那些无血无肉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用这个方法通过就好了。”沈寸星说道,这个技巧在如今的北地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寻常武人和百姓的确是不知道,因为他们和冰傀儡打的交道比较少,这种经验之谈不知道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这大千世界,果然还是出来游历游历比较好,这北地一行,周某也是懂了不少。”周念白叹了一口气,一脸真诚,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惺惺作态,让沈寸星好感倍增。
“你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一样。”沈寸星在一处洞穴口,停了下来,控制力极为精妙,说停便停,内力和劲气没有丝毫地外泄浪费,恰到好处。
“哦?哪里不一样?”周念白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好奇地问道。
“你更像一个名门而不是正派。”沈寸星说了一个很是迷糊的话,一时间让周念白没有搞懂。
就在周念白想要追问的时候,沈寸星进了这个洞穴,很显然,这个洞穴就是雪剑,林蜂的栖息场所了。
洞穴里别有洞天,四周闪烁着灰白色的亮光,是那洞里天然生出来的乳石反射出来的光,这些光芒罩在整个洞里,晶莹剔透,第一眼看上去如同幻境一样。
洞穴的正中间有一个石椅,一个黑发黑须身穿裘袍的中年人正瘫坐在那石椅之上,头耷拉着,看不见眼眉。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通体雪白色的宝剑,左手攥着一卷竹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瘫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雪剑,林蜂,周念白这个境界,一眼看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手按在了林蜂的肩膀上,然后面色平静,看向了沈寸星,问道:“他死了,是死于邪气入体,五脏六腑都碎裂了,沈兄弟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沈寸星站在洞口不远处,看着周念白,也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
“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
两人一起开口说道,这两个陌生人在今天第一面后就产生了极为诡异的默契,像是鬼使神差一样。
“为什么?”周念白握着剑的手握的更加紧了,并且将剑摆在了腰侧,这个位置,他要拔剑可以变得更快,凭他的剑术,在这个方位,他能一剑穿透沈寸星的喉咙。
沈寸星看到了周念白的动作,他并没有理会,依旧很平静地说道:“他干了北方境不容许的事情,我负责清除他。”
“什么事情?”周念白把剑又上提了一寸。
“这是属于北方境的事,你是外来人,我不能告诉你。”沈寸星看上去不像是在骗人,他也很真诚。
“那为什么你还要把我引过来?”周念白的剑下放了两寸。
“因为是林蜂说的,他不忍心他的剑法失传,他是雪原剑派最后一名弟子,不希望自己门派最后一点微光都消失不见了,他拜托我,如果有人在找他,引他来这里,取走他的剑和剑谱。”沈寸星看了一眼林蜂的尸体,又看向周念白,说道。
周念白没有再说话了,而是直接用剑答话。
白色的光芒从他的剑鞘里闪烁了出来,四散到四周灰白色的石墙上,反射出无数道光,这些光的目的地都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沈寸星的项上首级。四面八方的剑光,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光芒,像是地下的涌泉幽冥在这一刻降临到了人间,在邀请客人前往。
周念白收剑,白色光芒骤然收缩,融合在了一个点,光芒消散,沈寸星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这一剑是为我敬仰的前辈高手报仇,你接住了我们便没有仇怨了。”周念白转身走到了林蜂的尸体前,从他的手里拿了那卷剑谱,林蜂的佩剑他没有拿,而是将这柄剑放在了林蜂的怀抱里,让他和他的剑人剑合一了。
沈寸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嘴角留下了血迹,他擦了擦嘴边的血,知道这个周念白是留手了,不然自己不会只是受一点轻伤。他快速运气,惊人的效果在他的体内发生着神奇的变化,正在快速修复着他的身体。
沈寸星调息了一会儿,准备离开这个洞穴了,这个时候周念白叫住了他。
“沈兄弟,有没有兴趣和我同游?”周念白露出温润的笑容,和刚刚出剑时判若两人。
“你要去哪里?”沈寸星显然也没有在意刚刚周念白对他出剑的事情,而是认真地问道。
“更北的地方,找一个叫生亡殿的地方,我觉得你应该比我熟。”周念白笑的更盛了,像是出水芙蓉,惊世飞鸿,在这一刻似乎性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寸星的手颤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但是对生亡殿的人我不会出手。”
“放心,我此去也不是为了砸场子,讨教剑法而已。我也知道,你是来自那里的亡灵。”周念白惊鸿一笑颜,宛如瑶池盛开的莲花,七色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