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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尘

六月的太阳,把一切变成了白色,天是白的,路是白的,迎面而来的路人也是白色的,像一粒粒尘。夏梦戴着口罩,飞快的走着,经过天桥,走下楼梯。路边有乞丐在放着歌,四肢趴在地上乞求,不过却没有人为他停下匆忙的脚步。“为什么在这里乞求,难道这里路过的人哪个不是每天为生活用尽全力吗?”夏梦每次经过他的时候,都在心里想。

医院里总是那么多人,只有在这里,你会感觉对生命的敬畏。明明科技这么发达,可是人却还是会生病。虽然生老病死是一切自然法则,但是人们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拯救自己,拯救亲人。

上个星期,医生坐在那里,夏梦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可以看见口罩上方冷静的双眼。他看着夏梦爸爸的报告,说:“中位时间,如果不治疗是6个月,如果治疗的话是11个月。”。夏梦很努力的集中注意力,抓住自己还有的意识,强迫自己听完医生的话,等医生说完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无意识的说:“医生,请问什么是中位时间?”医生看了她一眼,终于感觉眼神里有一丝同情:“中位时间是经过调查的平均存活的时间。”夏梦感觉手脚突然泡到了冰水里,冷得入骨,她想喊叫,可是声音发出来却是哽咽。“无论如何,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心里对自己说。

她带着爸爸,做完所有入院前的检查。夏梦的爸爸住的是大些的病房,共5张病床。这个病房的病人都是淋巴瘤。夏爸躺在23床上休息,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原来是21床的叔叔从洗手间出来晕倒地上了。其他家属们赶紧上前扶起到床上躺下,打铃叫护士过来。帘子拉上了,护士来来往往的。夏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切,想到一个强壮的男人倒地的声音,就像大厦倾倒。

“你们是哪里来的?”22床的家属大姐突然问夏梦。她皮肤小麦色,语气和蔼,眼睛透出自信乐观的光。虽然戴着口罩,被她感染着,夏梦还是微笑说:“我们是龙嘉区过来的。”大姐说:“我们就是本市的,不过我老公是古月市的。”接着她看了看病床上的老公,说:“儿子今年上高中了,谁知道老公得这个病,我们借了钱就过来看了。”夏梦不知道该说什么,钱,是得了这种病之后的第二个心病,可惜有钱也减少不了多少病痛,在病魔面前,人人平等。

医生走到24床旁边,问病人考虑好治疗方案没有。24床的病人是个长得有些高大发福的中年妇女,皮肤白皙,脸圆圆的,一双眼睛总是闪烁着犹豫不决的目光。她老公高高瘦瘦的,像个杆子一样立在她身边。24床说,还没有考虑好,哪个药好呢?又问了一遍。医生说,“不要这么优柔寡断,只是确定一个方案,总是纠结,对情绪也不好,知道这病就爱找爱担心,爱纠结的人吗?赶紧确定好过来跟我说。”

在病房里,医生总是最权威的存在。病人和家族都像追星族一样跟随着医生问很多问题。医生说的每一句话,可以让病人和家属一瞬间感觉到了天堂,或者一瞬间掉落尘世,或者,泥土之下,感受着自己在卑微。

22床的古月姐走到24床的圆圆姐旁边,说:“没事,听医生的,勇敢一点。”圆圆姐眼眶湿润,她迟疑说:“感觉这像是一场梦,我还没有接受。我现在晚上会突然醒来,希望自己什么病都没有。我还是健健康康的,我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读小学和中学,我才38岁,我的人生才开始一半不到,为什么会遇上这种病?”夏梦看着她,的确,进来的人每个都觉得像一场梦,希望梦醒,可惜残酷的现实就像一盆水泼下,让人措手不及,梦醒刺骨。

22床的古月姐看着她,眼神坚定的说:“不,你要勇敢一点,现在开始,你要感觉每一天都是赚到的。我带我老公去做治疗的时候,看到5岁的白血病孩子也在,他们的人生还没开始,却要想着结束,相比之下,你幸运多了,你结婚了,生了孩子,孩子也抚养这么大。你已经经历了无数的第一次。所以,要感谢上天,你还是很幸运的。不过更幸运的是,你还可以有每一个明天,一定要感恩,乐观一些!”圆圆姐的老公说:“是啊,老婆,我和孩子都会一直支持你的治疗,你不要害怕,你有我们!”圆圆姐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

夏梦看着他们三个,再看看自己的爸爸,爸爸也看着她点了点头。的确,每天都是赚到的,无论如何,一切都会过去,重要的是,我们努力了今后的每一天,不应该放弃。

晚上的病床,或细小的,或粗犷的鼾声响起。每张病床下面或者后面,都有张小小的陪护床,躺着家属。他们安心的陪着自己的亲人,相信明天早上醒来后,太阳一样明亮的照耀他们的人生,就像照着一粒粒尘,闪着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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