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儿,好好活着……”
“好好活下去,为了西黎的百姓好好活下去。”
“父王,母后!”我看见他们在我的面前一点一点远去,想要抓住他们,可根本没有用,“回来,回来啊……染儿不能没有你们!”
“父王……母后!”我猛地睁开眼。
腹部像被撕裂了一样,我慢慢恢复了意识。
是在我的寝宫里,“殿下……殿下您终于醒了!”半夏立即跪在我榻边哭了起来。
我朝她笑了笑,试掉她脸上的泪:“别哭了。”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御医说心口上的伤若是再偏几分,你就……”半夏顿时泣不成声了,缓了好久又开口,“还有,的那一剑上还沾了泥沙,若非救治及时,那就是破伤风啊……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没事的,”我轻声安慰她,“橘白呢?”
“在煎药呢。”半夏抽泣着擦干脸上的泪。
“莫凌时呢?”我压低声音问。。
“怎么,公主殿下以为躲过一劫了?”那道冰冷的声音传进来。
半夏护在我面前,不让莫凌时近我半分,可她自己却怕得浑身发抖。
“半夏,你先出去吧。”我按下她拦在我面前的手。
“殿下!”半夏回头看我,明显不想出去。
“没事的。”我微微一笑,想让她安心。
半夏看着我好久,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是。”
“公主殿下还欠我三条命呢。”莫凌时冷言冷语。
我未答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白鹤染,这样的把戏很拙劣。”莫凌时捏住我的下颔,逼迫我抬头与他对视。
他用的力很大,像要将我的下巴捏碎一般。
我吃痛的皱了皱眉,身上的伤也隐隐作痛,却冷声道:“三殿下那么喜欢捏别人的下巴吗?”
他的手又用了些力,脸上却没有任何起伏:“白鹤染,你别再给我耍手段。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手段……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讽刺一笑:“莫凌时,人命对你来说如此轻贱吗?”
“你的命确实没有以前贵重了,”莫凌时微微眯眼,“所以,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说罢,松开了手。
“莫凌时,你也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冷冷地盯着他,“若你要杀我,我绝不反抗。但我……绝不会让你动这西黎的任何一个人。”
“你是要拿你自己的命换西黎百姓的命?”莫凌时挑眉一笑,似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等到了南弈,你的命就一分不值了。”
我失笑,与他对视:“莫凌时……我还是那句话,没人敢杀我。只要西黎还在,我就有要挟你们的筹码。”
莫凌时盯着我,那双眸中什么都没有,又或许,是我看不透。
“白鹤染,你还是赶紧养好伤吧。再过两日,你们便要去南弈了。”莫凌时的话淡淡的。
他走后,一种无力感瞬间包围了我。我真的承受不了了,我好想保护住西黎的百姓啊,可我未必做得到……
我,白恋尧,白恋衿,白恋婉一定要去南弈的。
我不愿承受这些,真的好累啊。可我若只为自己而活,她们三人在南弈又如何活得下去啊……
白恋尧定会受尽欺辱,她从不会面对这些人与事。白恋婉才九岁,又如何在南弈活下去,还有白恋衿,五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
所有的思念,委屈和无力全部涌了上来。我再也撑不住了,将所有的泪都哭了出来……
哭累了便沉沉的睡了,在梦里,我梦见了父王母后……还有好多好多人。
如果梦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可惜,只是如果……
再醒来时,已是漆黑一片,我轻唤:“半夏……橘白。”
我听见有人推开门:“殿下,怎么了?”这是橘白的声音。
“将灯点上吧。”我费力撑起身子,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殿下,可是伤口又疼了?”橘白急忙扶我。
我按住她的手,努力使语气平静:“半夏呢?”
“去睡了,殿下有什么事吩咐我便好了。”橘白用手帕将我头上的汗试去。
“南弈你们就别去了。”我垂着眸轻声开口。
橘白一愣,随即跪下:“殿下,您可是要带旁人?”
我摇摇头:“我谁都不会带。去了南弈,我们究竟会如何没人知晓,我所能做的,只是让你,你们好好活着。南弈不比西黎,我们不论做什么都会惹人厌烦,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句话错了便会成为战起的理由。”
“殿下!橘白发誓绝不为你添乱,橘白若是在西黎,必然不会安心。殿下让橘白跟着吧!”橘白声泪俱下。
我只能摇摇头:“稍有不慎,就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橘白……你们在西黎,我会安心些。”
“可殿下身子如此虚弱,其他三位公主不会侍候别人,路途跋涉,殿下受不住的!”橘白苦苦哀求,“不若,橘白去南弈的帝都。殿下偶尔出宫告知橘白您平安便可!”
“橘白……”我仍想劝她,可看她的模样终是狠不下心了,“好,但你必须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决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橘白遵旨。”橘白重重磕了个头。
“快回去休息吧。”
第二日,白恋尧来了,坐在我的榻前,一句话也没说。
“你怎么来了?恋衿和恋婉呢?”我有些担心。
“你放心,这几日她们都同我在一起,没什么事。”白恋尧急忙说。
我点了点头,喊道:“半夏。”
半夏走进来:“殿下,有什么事?”
“你在屋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我吩咐道。
“半夏明白。”她行了礼就退下了。
我看着白恋尧,道:“我们去南弈的路上,你一定要带恋婉恋衿逃回来。”
白恋尧似是听懵了:“逃回来?”
“我会想法子的,到时候,你只管带着她们往回跑就行。”我压低了声音。
“那你呢,你怎么办?”白恋尧抬头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笑道:“你不用管我,只管带着她们逃。”
她忽然拉住我的手:“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我有些诧异于她的反应:“恋尧……总有一个人要留下,不然南弈就会借这个理由让西黎亡国。”
她仍是不愿的:“不可以,你一个人怎么可以……”
我笑了笑,摸着她的头:“恋尧,你这几日就收拾东西,找三身方便逃跑的衣服,还要准备一些可以自卫的武器,对了,准备些盘缠……千万记住,不要带任何侍婢。”
“姐……”她突然叫我,哽咽道,“我不走……”
她从未这么叫过我,以前我们每次见面,都是水火不容的。
她不服自己比我低一等,也怨旁人总是围绕着我。
我不屑同她计较,因为从没必要。也因为我的不放在眼里,她对我更是厌恶。
我们从来都不像姐妹,就像是敌人一样,互相看不顺眼。
我浅浅一笑:“恋尧……等哥哥回来就好了,再过几年,我也一定能回来。”
“可是……”
“别担心,他们不敢杀我。”我抚了抚她的头,擦掉了他脸上的泪。
她却提高了音量:“如果是这样,你为何不让我们陪你!”
我愣愣地看着她,好久:“我怕他们会……让我们不好过。”
我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人质……或许会被好好供着,也或许,会被当成奴婢一样使唤。
莫凌时他们从国库中带走大量财产,国库近乎空虚。
西黎如今的情况,怕是要休养生息几年了。
两国经济悬殊如此之大,他们攻打西黎便比从前要简单多了,只要找到引火点就能挑起战争了。
既是如此,我们又怎会被好好对待呢。
“你听我的,带她们回来……我一定会好好的。”我只能这样安慰她,即便我不知道……这能否成真。
“姐……你一定要回来。”她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了。
“嗯,我一定回来。”我朝她笑着。
“你先回去,这几天回去装病,别来见我了。”我压低了声音。
她有些诧异:“装病?”
“你不能进!”半夏的声音传来。
“蒋巍。”我似乎听见了莫凌时的声音。
“让开!”
“没有公主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半夏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听见有人拔剑,急忙喊:“你敢动她!”
用的力太大,扯到了伤口。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莫凌时进来了,我也叫白恋尧回去。
他看了看白恋尧,没说什么。
“三殿下好兴致,三番两次闯我寝宫。南弈的皇子都如此轻浮吗。”我看着他不屑一笑。
他听后也只是一笑,慢慢走近:“那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言:“三殿下不是说了吗,我的身份早已不值一提,若能将三殿下拉下水,我这条命也算是镀了层金啊。”
他的双手撑在我身子的两侧,他离我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公主殿下不是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他反问。
我看着他,轻轻道:“我从来没这么觉得,只不过我这条命目前可以威胁三殿下,得到我想要的。”
“白鹤染,我劝你还是不要玩什么手段。在南弈,可就没人再护着你了。”他的话很轻,就像忠告一样。
“谢三殿下提醒。”我淡淡一笑。
他似是在诧异我的乖顺。
“三殿下还有事?”我抬头问他。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希望你在南弈也能像如今这般。”
说完,他就走了。
他今日来应该就是想看看白恋尧来做什么的。
不过他今日也有些反常,我一直觉得他是个狠辣的角色,但今天……他就像是不在乎这些一样,什么都不在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完成这个近乎灭国的任务……
那他之前是在做什么?
腹部的巨痛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拿起枕下的剪刀,将被血浸透的纱布拆开。
果然,伤口又裂开了,血不断的涌出来,我头上的汗也在往下滴。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
我用纱布将腹部的血擦掉,可血根本就止不住。
我想要拿榻边的药,一点一点拖着身子榻边移动,好不容易碰到了药但意识却渐渐涣散,眼睛也看不清药在哪里,慢慢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阳光刺痛了眼,缓缓睁开,橘白和半夏都在。
“殿下,你怎么样了?”橘白赶紧来扶我。
我看了看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看来,太医已经来过了。
“莫凌时知道吗?”我拼着一口气问。
“奴婢不知。殿下,你到底怎么样了啊?”橘白快哭了。
“半夏,你快去把太医叫来,叫他回来!”我有些急,“快啊!”
“哦……好。”半夏急忙转身跑去。
“橘白……将所有带血的衣物,被褥烧掉!再找一些我从前作的字画,一并烧了。”我撑在床边吩咐着。
“殿下,您要做什么?”橘白拉着我的手。
我摇摇头,看着她:“你先去准备,别问了。”
见橘白出去,我才微微松了口气。
大哥回来的时间提前了,莫凌时不会再停留太久,不出意外,他今晚就要走了。
若他知道我这样,必定会留下我先将白恋尧她们带走……绝对不可以,她们一定要逃回来。
“见过公主殿下。”李太医向我行礼。
“李太医,若莫凌时问你,你就说我没事。”我死撑着床。
“殿下,您现在的身子决不能舟车劳顿啊!”他急忙跪下。
“李太医!”我的声音中有了些怒意。
“殿下!”李太医抬头看了我好久,重重的向我磕头,“万万不可啊……”
我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李太医……若是没有我,她们如何活的下去。”
他看着我,静默了很久,又重重的磕了一下头,大声喊:“殿下身体已无大碍,每日吃些补药便可恢复如初!”他的声音有些抖,“老臣,告退!”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寝宫。心中已然明了——我还能活多久啊……一年又或是一个月?
不出我所料,今晚莫凌时就要回南弈了。
我上了车,让橘白晚几个时辰再往南弈赶。
这马车还算舒适,一路上不会让我们受太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