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现在的身高176厘米，跟在女人后面的他，自然是能够越过老板挽起的发髻看见前面的景象——
领事大人的办公室似乎朴素了一点。
白色，浑然一体的白，甚至都看不到墙角轮廓的白，地板、天花板、四周的墙都是乳白的颜色。
跟外面的临时板楼格格不入，这些不范光的白色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就好像一进入这里便置身于一片空明之中。
办公室里头的设置比较简单，只有一张书桌，暂且先这么叫它吧，还有两扇屏风分别摆在书桌两侧，书桌的后面悬浮着一副字。
至于那副无论装裱用纸都充满着上纪元古朴质感的字上，却大大地画着一个符号，还将它说成一副字画，是因为那个符号也是文字的一种。
嗯，就是之前提过的“方文”，魔法字符。
这个“字”并不像十方名字中的“□”那么简单，它用复杂的曲线勾勒着，还是带着些书法艺术的表现手法，十方认不出来。
就好比繁体毛笔书法字“天下為公”会被人误认为“公雞下天”一样。
但从形状上看是一个圆，中间穿插了三道曲线。应该是使用了特殊墨水的缘故它散发了模糊的光亮，从不同的角度上去显示出不同的颜色。
再说中间的那张“书桌”，它其实是一具红木根雕艺术品。
由于上表面平坦而光滑，所以应该具备书桌的功用，能看清楚它上面的木纹年轮，猜测至少也有五百年的时间沉淀在它里面。
十方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被这个艺术品给吸引了，看得出其主人也是颇具品味的人物。
啧啧，也是老玩儿家了，要不然盘不出如此光盈剔透的包浆。
与十方的少见多怪相比，叱咤商界的DR李表现地就正常许多。
但她眉间依然紧皱起一小下，虽然这个微表情不太能让人察觉，却也说明了她有点紧张。
毕竟此时她要拜访的，是本地的BOSS级人物，一句话就足以让她多年心血付之东水的“官儿”。
一时间被包浆给吸引住的十方也马上反应过来：领事大人居然不在这里。
宇宙世纪的技术很丰富，运用方式也有很多，大人物在接见下面的小人物时，装神秘感也是常有的。
说不准这个时候，大人物正在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着，房间里面的女医生和她的“打光灯”。
如果BOSS能相见就见，那要那么多送经验的杂兵做什么。
DR李现在就很为难，需要怎么开口才能讨巧地博得领事大人第一印象的好感。
她镇定的慢慢靠近了那张书桌，表面上丝毫不在意可能有的探测扫描装置，迈着正常的步子往前。
踏踏的高跟鞋击打地面的声音让这里显得有些清冷。
十方谨慎安静地跟在她后面，从细微的回声中，已经计算出这个一色白亮的空间的具体大小：长宽高各是9.99米的立方体。
稍等了一会儿，DR李还是主动送出了问候：“领事大人您好，我是预约前来拜访您的李莉丝，物资供应……”
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桌子后面就出现了一个人形投影，开启了自动答复模式。
能一眼分辨出是投影而不是真人瞬移或者显现，是因为投影上的人物只有轮廓，覆盖着一层模糊滤镜的影子，依稀可以分辨出衣着和皮肤的不同颜色。
光影有的地方很细致，而有的却很粗犷，但至少能知道这个投影的表情态度是和蔼与善意的，它回复到：
“亲爱的客人您好，如果您听到了这段留言，说明我暂时不方便与您会面，请您稍等片刻……哦……对了，请不要触碰这个房间里面的任何摆设……亲爱的客人……”
声音的语调很平和，语速很慢，只是它一直在重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十方突然间有种子龙大头复读机的既视感。
他看着面前也被这一幕搞得有些举止无措的老板在想：
那就等呗，反正不就是多站一会儿，扮演背景板的事情我才不累。可是老板呐，你踩着高跟的小jiojio受得了吗。
因为房间里面没有能够坐下来的地方，作为客人，无论这个主人的待客之道如何，她DR李作为一个宇宙职业女性，总不能失礼于人。
坐在地上的话成何体统，而且起身时要是带起了一些凭空而现的泥土，岂不是更丢人。
然后，二十分钟之后十方从一个“背景板打光灯工具人”变成了一个“可移动靠背工具人”。
十方有点不耐烦，终于还是小声地在老板耳边悄悄说着：
“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要不然出去等也行，这个姿势我是不怎么累，你自己不嫌很别扭吗？”
端庄地站在十方身前，实际上是用后肩膀和后臀作为支点微微后仰靠着的DR李，稍稍扭过头用一个眼神作出了回答：给老娘闭嘴，憋说话，占便宜了还贫嘴，晚上有你好受。
两人的姿势从对面的视角看去，其实是很正常的——
职业女性带着职业女性优雅而不失风情的微笑，安静地站立等待着，她后面的“背景板”一如既往地像个专业的保镖，或者说男秘书。
呃，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违和，那光头有点儿扎眼。
桌案后面的投影依旧不觉疲倦地浪费着能量，它重复的次数到现在已经有998遍，十方作为一个优秀的计数君，哦不，优秀的合成人对数字是极其敏感的。
“……请不要触碰这个房间里面的任何摆设……”
第999遍播完……
“……亏你能有这种耐心和坚持……您应该不是一位简单的客人……
好吧……其实并不是我的能量耗尽了……是因为我再也不想扮演复读机的角色……虽然说自动答复行为是我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AI的重要工作之一
……嗯……请稍候，并保持身体放松……马上给您打开传送通道……
3……2……1点5……
骗您的……并不需要等待……我只是跟您开了一个我觉得很好笑的玩笑……
不过呢我还是需要最后问您一句……我的服务您满意吗……请您为我的服务予以评价……一到五星……请务必选择五星……”
要不然怎么说人工智能是这个联邦最奇葩的物种，没有之一。
虽然此刻的DR李一脸优雅，保持着她的迷人微笑，但十方想她内心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很常见的表情包。
但她依然回答了那个秘书AI的话：“五星好评。我为领事长官能拥有向您一样的得力助手感到……”
再一次，DR李自认为无可挑剔的官场话术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和十方就被突兀的传送带走，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以十方超强合成生物脑对“时间”属性的判断，在所谓的传送通道中实际上用了5分钟左右，而正常感觉的话只是零点几秒过去。
十方倒是很自然，他的身体构造与素质不至于让他在空间传送中感到不适，但那个正常的人类女性就很惨了。
从传送通道出来的DR李，再也维持不了她的淑女形象，趴跪在泥地上呕吐起来。
从那些呕吐物就能知道早上的早餐，她可是一丁儿也没浪费，惹……还能分辨出来早餐中来不及消化的形状。
孕吐，那是不可能的。这是空间感错乱导致的胃部痉挛。
“没事儿吧姐姐，这样会不会好受一些儿。”
作为合格的工具人，十方慢慢抚摸着DR李的后背，适合的背部经络按摩多少能让这个女人好受一些：适当的表现是为了减少以后的受苦。
“咳咳……好点儿啊，呼呼……呼，那个AI一点也不友好，给它五星给多了……咦？这又是哪里……”
女人抬起了头大量了四周，清新的泥土味钻入她的鼻腔，空气湿湿沉沉——
入眼一片清脆自然的绿色，风摇树叶沙沙响动，还有些藏在风声树叶声中悠远飘渺的鸟鸣鹤啸。
这里是一片半山崖的林间道，虚拟幻境？还是真实情景？
她手掌用力按了按地面，泥土是松软的，手指间中挤压出泥土颗粒，细碎的草叶挠的掌心作痒……
真的？不会吧，这种景象现在只能在影视作品中看见，而整个太阳系也只有一个星球还保持这种原生态的自然。
这里是母星地球？
一时之间，她需要确认自己的想法，问着：“十方！你看见的和我看见的是一样的吗，这里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空间？”
DR李的问法是很准确的，她作为自然人类在没有改造视觉的状态下，很难分辨出高度还原的虚拟与真实情景，但这种差异对于合成人或者机械人而言，不要太容易：
机械人看到听到的全是信号，而合成人差不多，只不过信号在经过了生物脑处理后变成了知觉，过程中也有一层信息的转换，有和无之间，是本质的区别。
“真的，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里是母星地球……
经纬度差不多在东经111°150—114°050，北纬29°260—31°370，也就是原地球联邦某大国中南部一个叫做‘庐山’的地方。”
十方说着看向那轮挂在天际的橘红色星体。
他从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着它感受着它：迷人、恢弘、炙热、饱含着生命的原力——
九天之阳，万物敬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