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一落地,便有一妇人在轿门外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主子。
随后轿帘被轻轻撩开,我顺势下了花轿。
那妇人跪在地上,接住我的胳膊,而后缓缓起身,用双手搀扶着我,一路引领我进门。
因为头上盖着一块红绸子,所以广宁王府的大门长什么样,我压根就没看见,只得低头看着脚下,周围一左一右跟着的下人不少,他们一个个都像被开启了静音模式一样,走路竟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进了王府,我被搀扶着走在最居中的一条路上,几经辗转,我发觉她们好像故意领着我在王府里转圈圈,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止一次经过了那个种着紫色小花的花坛。
这是什么意思?
下马威?让我一入府就找不着北吗?
终于在足足转了十个来回之后,我被搀扶着来到了我的喜房。
刚一进门,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像是很多种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那妇人扶着我在床边坐下。
刚一挨着床,我便很明显的感觉到下面藏了东西,咯咯愣愣的,极其难受。我来来回回的蹭蹭,将那些个碍事的玩意扒拉开,才安稳的坐下。
扶我下轿的妇人,自称是王府里的喜姑姑,她见我坐稳了,便恭敬的说道:“王爷吩咐,请主子先歇息,时辰一到,王爷自会过来。”
随便吧……反正,我对他也没兴趣,爱来不来,不来最好。
“主子口渴吗?”她接着问道。
我用鼻子嗯了一声。
“施礼前,主子是不能吃喝的,所以,主子若是口渴了,也请忍耐一下。”
……
我这见火就炸的响雷脾气,瞬间被她这句不咸不淡的话逼到暴躁的临界点。
“竹灵呢?”我耐着脾气没好声的问道。
“竹灵是您自府外带过来的,按照规矩,施礼前,她是不能进入您和王爷的喜房的。此时正在门外候着,您若是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奴婢,奴婢自当尽心尽力的为您效劳。”
“尽心尽力?你这话,能听吗?”
“奴婢不敢跟主子扯谎。”
“特别好……我渴了,要喝水!”
“不是奴婢不给主子喝水,是按照规矩……”
“你放……”
“主子切莫动气……”
“出去出去……滚出去……”
“王爷未到之前,奴婢不能离开半步,还请主子稍安勿躁……”
有点意思,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我翘起二郎腿,上下晃着脚,呵呵笑了两声:“直说吧,你到什么意思,找我麻烦?那你可真是瞎了狗眼,我告诉你……”。
没等我的话说完,喜姑姑冰冷的声音直挺挺的灌进耳朵:“奴婢一切遵照规矩行事,奴婢没有其他的心思!”
“少跟我来这套,说实话吧,是不是元泽那小子让你们故意这样折腾我的?否则,就你们几个碎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胆敢这么跟你们的主子对着干?”
“主子息怒,奴婢当真是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行事,奴婢不敢怠慢主子,更不敢逆了主子的意,还请主子稍安勿躁,毕竟王府的规矩总是会比将军府里的多些,刚开始,主子可能会不适应,但以主子的聪明才智,相信您很快就学会了。”
“骂谁没有家教呢?你含沙射影的,真当我没文化,听不出来吗?”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是主子多心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跟军中有军法是一样的,林将军带兵出征,常胜而无一败,不得不说是跟将军治军有方且军纪严明有关,换做王府,亦是这个道理。”
她一副莫得感情复读机的架势,怼的我哑口无言,一时间竟找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回击她,只想就地给她来上一整套的组合拳,然后再用一个完美的下劈作为ending,若不打的她满地找牙,难解我心中积郁之火。
然而怒气终究还是被理智压制了下来,我是来找黑金原石的,不是替天行道的,老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待我先成了事,回头再来找她算旧账,亦不迟。我单手拍了膝盖,又是呵呵两声:“……小嘴巴儿巴儿的,你可真能说啊……咱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跟着我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大脑积极的活范起来,左一勾拳,右一直拳的暴虐她,打到过瘾之时,我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直接笑出声来,竟完全没有发觉此时喜房的门已经被推开,而屋里的丫鬟皆纷纷跪在了地上,叩拜道:王爷安福!
我被这齐刷刷的声音吓了一跳,才慌里慌张的缓过神来,随即望向门口,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看到一个跟我同样穿着大红色喜服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广宁王了。
驻足在那里好一会,他才缓缓的迈步朝里间走过来。
喜姑姑跪拜在地上,将我刚才的一系列表现,详尽而不添油加醋的讲给了王爷听。
果然够嚣张~人前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我小报告,喜姑姑,我敬你是条明人不说暗话的汉子,但咱们之间的这个梁子,打这儿起,算是结下了。
喜姑姑说完,王爷冷静而简约的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随后喜姑姑便和屋里的一众丫鬟退了出去。
关了门,屋里就剩下我跟王爷两个,不知怎的,我这小心脏,开始噗通噗通节奏凌乱的跳了起来,我默默的呼出一口气,稍作调整,准备静观其变。
他步履沉稳,可不像是竹灵嘴里说的二十出头的样子,反倒像是个久经世事的中年人。
足上那双红色锦缎刺绣金线图案的鞋子,做工极其精细讲究,尤其前端嵌着的那颗鹌鹑蛋大小的东珠,映着夜晚的烛火,熠熠生辉,仿佛他的每一步都踏着星辰而来。
我脑子里的计算器疯狂运行着:只一颗这么大的东珠目前市面上的价格已过百万,若是凑上一对,那价格可不只是翻上一倍那么多……带走吧?带走!回去的时候跟黑金原石一并带走!
我正盘算着,就见他已慢慢走至里间地当中,我一下子又慌了神。
他虽然走的慢,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今天是我跟他大喜的日子,万一他要是跟我动真格的了,那我咋办?是从还是不从?
不如直接把他打蒙了吧,省时省事。
可门外还有那么多人守着呢……万一声响惊动了侍卫,纵使我一身英雄本事,却也难敌众人的群殴,这摆明了是个不占便宜的下策,断断使不得。
但是他这样步步靠近,我总不能杵在这坐以待毙吧?
“那个……”我必须先发制人,“你就是广宁王……吧……”
……
果然有效,听到我的话,他停了下来。
“呵呵……”我挤出两声憨笑,“我叫……林小朵……很高兴认识你……”尬的我满地找牙,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有礼貌的开场白了。可是他好像并不领情,一直站在那里,不前不退,不吭声。
还能再聊点啥呢……
“刚才喜姑姑说的那些事,其实……”
“你就是林斯年的小女儿?”他打断了我,声音凛冽的像一把利器,只简单几个字,便足矣让人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勇气,只想赶紧离开,而且是离他越远越好。
“嗯。”我点了点头。
“本王知道,你喜欢本王,可你也应该知道,如今娶你入府,却并非本王所意。”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继续说:“这不是你的错,错只错在,你生在了林家。你父亲费劲了心思把你嫁过来,他想要得到什么,本王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你大可以告诉你父亲,他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
“今日是你与本王大婚的日子,按照礼俗,良辰吉时之际,本王应该与你敬天地,同饮合欢酒,并入宫礼拜父皇。但是……”他声音冰冷,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情感,我几乎不用看都能想象到他说话是的那张半瘫的脸。
不给我半分还嘴的机会,他接着说:“你必须明白,本王此刻能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已是对你以及你的父亲最大限度的容忍,所以,这礼,这酒,就实数多余了。至于礼拜父皇,本王会说你身体抱恙,不易进宫,以免惊扰圣驾。你可知,接下来,自己要做些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