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帝苏一行人也已在傍晚时分抵达魔域森林外围。
“飞鸟压低而行,恐有暴雨将至。”
南瓜车外,一直在警惕探路的颜之凌风眉毛不可察觉的微微蹙起。
只见五里以外,天生异像。
乌云笼罩下,如同青面獠牙的恶魔张开的嘴巴,里面暗雷滚滚,似龙吸水,掀起了诡异的强卷风。
“绕开走,去雨城借宿一晚吧。”叶澜琛淡淡的回应。
南瓜车外的颜之凌风有些停顿,而后了然般的应了一声,“是。”
他抬起手臂,把手指放到唇边,响起了口哨声,鹈鹕的精神瞬间暴增,与那道声音,相得益彰般的飞行,鹈鹕煽动着翅膀,斜飞而过。
叶澜琛的目光,在帝苏的脸上停留片刻。
她许是累了,在轮椅上便睡着了,对刚认识一天的他,真是一点戒备都没有。
他的眼中,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划过,很快便消失不见,嘴角带着一抹连他都察觉不到的浅笑。
叶澜琛来到帝苏的身边,弯腰想把她抱去软榻上,少女略微蹙起的眉,似在抗议一般,不满的嘟囔一声,头往一处侧过,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侧脸。
叶澜琛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顿,方觉得行为有些不妥,失笑的摇了摇头。
有些怅然若失的遗憾。
他转身把软榻上的毯子拿了过来,来到帝苏的身边,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
近距离的打量下,少女晶莹剔透的皮肤如同陶瓷一样,细腻的绒毛清晰可见。
她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睡梦中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巴掌大的脸上有些许痛苦和惊怒。
南瓜车外的声音,叶澜琛也听不真切了,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一团柔和的白光便自他的掌心,安抚的落在紫苏的额间。
直到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满意的收回。
失神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睡颜,他陷入了被尘封已久的回忆中。
原来一晃,已是三百年光景……
记忆中的女孩,渐渐清晰起来,与紫苏重叠,这一刻,他竟分不清,是她,还是……她。
“阿澜,我好看吗?”少女羞涩的看着还是少年时期的他。
“今天是你的生辰呢,我为你准备了礼物。”羞怯的模样,以至于现在都久久无法挥去。
“此舞名为问情,阿娘说,一生只舞一次,给最爱的人看。”
只记得那一天下着大雪,身上寒凉,心却被远处舞动的身影惊艳。
字字句句,仿若昨天。
“阿澜,我喜欢你……”
“阿澜,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阿澜,阿澜……”
那时候的九儿,对他是明目张胆的爱意与偏爱。
场景一换,便是中央大殿的断崖之上,少女一席白衣撞入他眼底,悔恨交织下,他竟一语不发。
也正是他的沉默,让他们兵戎相见。
“阿澜,为何是你,为何偏偏是你。”
她泣血的看着他,眼中有着复杂而浓郁的恨意。
血泪自她眼眶流出,刺痛了他的心。
她举起剑,对着自己刺了下去,锋利的剑尖没入她的胸口,鲜血涌出。
她亲手捧着自己的心尖血,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拔出剑,对着三生石册,一剑抹去了她与他的姻缘。
“此生,与你不再相见……”
少女决然的跃下了断崖,在猎猎风声中,如同一个折翼的蝴蝶,在他眼前彻底消失……
“不!”
“九儿,不要!”他痛苦的喷出一口血,跪在地上,心仿佛被凌迟。
与他,不再相见!
明媚如光的女孩终是在他眼前凋零,他的九儿,终究是不要他了。
叶澜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他的眼眶泛着血丝,“阿九,此生,我定会护你周全。”
不让人再将你欺了去。
“殿……公子,前方便是雨城了。”颜之凌风的话自南瓜车外传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将就戌时。”颜之凌风估摸了一下时间,心里有了个大概。
“备马车,准备进城。”
“是。”
一辆兽车,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只见一个通体雪白的灯笼兔,灵活的在一片荆棘地里跳跃,速度飞快的朝一里以外的城池靠近。
雨城的城池,被重兵看守,里三层外三层的火桩,把周围的一切照的一清二楚。
巡逻的小队时不时的在附近走动,保障着身后的万家灯火安宁。
城墙上,拿着望远镜查探的长官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对着身后严肃的吩咐道,“有情况,全城戒备。”
收到命令的士兵点了点头,立马吩咐下去。
城门口的士兵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马车,脸色一变,纷纷举起了手上的武器,警惕而戒备的说道,“城门已关,明日再进城吧,请速速离去。”
逼停下来的马车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士兵们面面相窥,再次重复了一遍,“请速速离去。”
毫无回应,士兵才意识到这不是善茬,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人悄悄退去。
很快,方才在城墙上观摩的长官便一脸阴沉的出现了城门口,他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半分笑意。
方才还捏着嗓子眼的士兵们也安静的退于身后。
“是何人要进城?”长官看着眼前肥硕的变异灯笼兔,语气有些缓和。
“叶家办事,还不放行。”颜之凌风从兽车顶跃下,把手中代表身份的玉佩亮出。
刹那间,白光一闪,差点晃花了眼。
叶家,哪个叶家?
长官随意一撇,顿时直冒冷汗,只一眼,就让他浑身一震。
叶子形状的玉佩,赫然出现在眼前。
血玉!
清晰的纹路和熟悉的压迫感,让他脸色一白。
眼中此刻充满了错愕,慌乱的低下了头,只剩下恭敬,“下官有眼无珠,竟不知是公子大驾光临,下官该死。”
颜之凌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此事不要声张,我们公子不喜热闹。”
“下官明白。”他点头哈腰的让开一条路,身后的士兵自然是哆哆嗦嗦的,不敢阻拦。
“大人,他们是……”副将见兽车已经在视线里远去,问出来心里的疑惑。
“不该问的别问,仔细着脑袋。”上京的人,他可招惹不起。
“吩咐下去,全城加派人手,保障城中秩序,莫要让不懂规矩的人,惊扰了方才的贵客。”
火光倒映在他的脸上,任谁也能看出他此刻的沉重和惊怕。
“是。”副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