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你们口中的镇魂殿?”
“没错,这里就是藏有镇国之宝的镇魂殿!”
若离耳聋,但看到那座立在风中由茅草为顶,土墙为壁的简陋庙宇,也不禁露出吃惊的神色。
那做庙宇摇摇欲坠,在这狂风之中就如一叶身处大海的孤舟。
里面也是空无一物,与鬼不畏口中的镇魂殿相差甚大,他形容那座镇魂殿:山为门,其上刻有掌命阎罗,湖为池,其下潜伏万千魂灵,江为道,其中阴兵踏水而行,水深入幽冥。
这么一座宏伟的宫殿,却是眼前这副模样,没见着山啊,水啊,湖啊,阴兵啊什么的,唯独茅草一堆,墙壁四面,破门两扇。
鬼不畏笑而不言,他走到门边,对着若离与渊鳞作了个请的姿势。
“走!”若离走过庙门,就在那一刹,庙门居然扭曲成一团,待若离进去后,它又恢复如初。
庙内依旧无人。
“若离!”渊鳞赶忙走进。
余下二人也不多言,也都进入那庙中。
寺庙依旧无人。
刚一进去,渊鳞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了像山一般大的门,以及它身后那做堪比鲲鹏的大殿,大殿深入漆黑的夜空,夜空中浮云游动,无数大如日月的星辰闪着微光。
“这里的星辰居然这么大?”渊鳞傻眼了。
“那可不是星辰哦?那是这神默里死去的怨念重重的魔兽,因自身实力强大不愿接受寿命将尽的事实,悖逆了上苍的旨意,所化为的魂魄罢了,那可不是剑灵,那是比剑灵凶狠万倍的魂灵啊!”鬼愁芳解释道。
渊鳞这才注意到漆黑的夜空里那些魂灵比肩鲲鹏的庞大身躯,若是他前方那延伸到天的屏障是门的话,那守门人一定是他们吧?而这里的尘埃,就是他们四人吧?
“渊鳞,你看那里!”顺着若离的手指望去,渊鳞看见两边的河上竟有三三两两的踏水而行的士兵,那些士兵衣着破烂,毫无生气,但在渊鳞看向他们时,他们确是活过来一般,爆发出的愤怒不亚于血海深仇,只不过他们似是无法踏出那河,只能熟练的挥舞手中棍棒。
“你们两人只需合力一击,就可打开这扇门了。而酬劳,绝对丰厚!”鬼不畏话落,手一扬,一个极小的袋子便丢出,若离伸手接住,渊鳞好奇地看着那个袋子,眼里充满怀疑。毕竟那个袋子不过巴掌大,不见的能装下什么贵重东西。
“这是乾坤袋,几寸大小,囊尽天下,故称乾坤。你回去给我好好在名人堂读读书!我觉的我也该好好读书了。”若离言语虽有斥责意味,但语气却意外的温和。
这语气听的渊鳞心神荡漾,浮想联翩,恍恍惚惚荡荡悠悠仿若撑舟游明江,饮酒于冰池,打坐在古刹。听得若离催促,他才急忙点头,笑着跑到她身边。他两并肩走到那被称之为门的屏障前,纷纷亮出剑铠与剑气来,一金一紫两道光同时亮起,他们体内的剑气在他们的驱驰下也挣脱束缚,由温顺的牛羊,化为了嗜血的猛兽!
“啧啧,九天盘古凤果然名不虚传,当真为天下第一剑灵!仅仅在剑者级别竟然有这等强横实力!那剑铠也是华丽无比啊,就如那凤羽织成的一般。”鬼不畏啧啧称赞道。
“那男娃也不赖啊,他仅仅在剑者的实力丝毫不逊色于那女娃,这两人当得起同阶无敌之称号啊!不过他的剑灵我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从他那宛如龙鳞的铠甲,应是龙系剑灵吧?”鬼愁烦目露艳羡之色。
“呼,有意思,一龙一凤,真是上天绝配啊!真是羡慕这男娃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姿色的人陪伴,想当年,我可是只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丑八怪啊。”鬼不畏问天问地的感慨,鬼愁芳听闻,扑哧一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终死沙滩上,我也羡慕那女娃,年纪轻轻初露天姿便是这般好看,真教百花失色啊,哪里像我,想当年只有一个小傻瓜陪我啊,我还记得他当时表白的样子呢,结结巴巴,和现在口齿清晰的某某,判若两人啊。”
两人相视而笑。
若离与渊鳞虽然·剑气相斥,但碍着心意相通,那互相掐架的剑灵也就只能听候差遣了,似乎只要那剑气不钻入体内,便不会发生排斥。摸清这点后,渊鳞也是松口气,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宽慰般。
不像往常的是,若离只是静静把这些一一记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的记下,从渊鳞松弛的眉头,到他下垂的眉毛,从渊鳞呼出的气,到他嘴角的微笑,从他那放松的笑,和他闪烁着光的眼。
两人未有任何暗示,却仿佛事先约定好何时挥剑般,皆是同时挥出手中剑,击打在那屏障上,在剑发出那刻,他们全身的剑气竟不受控制的涌向对方,没有排斥,没有痛苦,一金一紫两道剑气交汇成一个圆,那圆被一龙一凤两个图案平分为二,在那龙凤之中,还有一道细细的裂缝,这个圆,在极短时间内飞速的旋转,宛如太极。
最后,那两道裂缝终是合上,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时间内,且消失的极快,若离与渊鳞自然没有发现,但却是心有所感,他们看向对方,都觉的体内,或者是心里多了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而那两剑合力的威力,竟丝毫不亚于剑师的全力一击,这回换做鬼不畏与鬼愁芳二人震惊了。
“我没有看错吧?那居然是……”
“羁绊,那是情真至深,义大如天,或是共同历经生死才会有的羁绊。相传羁绊的存在能让两人心意相通,即使远在万里,也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而拥有羁绊的人若是在一起,实力也会有所提升,合力一击更是增幅甚大。”
“咱不是也有吗?只不过我们比他们完了十几年而已啦。”鬼不畏耸耸肩。
“那你还记得咱们什么时候拥有羁绊的吗?”鬼愁芳调皮的跳到鬼不畏面前,她手负在背后,微弯着腰,俯身凑近鬼不畏,笑容甜蜜中带有几分捉弄。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鬼不畏叹气:“我好像忘……”
“你!”鬼愁芳扬手要打,鬼不畏忙改口,说道:“姑奶奶,别别别……”
“那你还不快说!不然我再不理你了!”鬼愁芳恨恨转身,佯装生气,鬼不畏知道鬼愁芳是在无理撒娇,可他还是连忙说道,不敢有丝毫怠慢:“我单膝跪下向你求婚那天。”
“哼,这还差不多,我就原谅你了。”鬼愁芳这才转身,公主般昂着头,鬼不畏似是被免死般庆幸一笑,不过某人可不想让他这么笑着……
“那你记得你当初你说了什么吗?”鬼愁芳继续刁难鬼不畏,而鬼不畏就这般任她百般刁难,一点也不恼不怒,反倒是幸福至极。
爱,便是如此吧,一个人撒娇,一个人宠爱,一个人诉苦,一个人静听,一个人靠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另一个人给以坚实的肩膀,或者是,两个人并肩作战,一往无前。
若离与渊鳞略有些气馁地站立在屏障前,他们望着那一动不动的屏障,内心也是感慨,他们那一击实力匹敌剑师,但对于这扇门,不过是尘埃竭尽全力的一撞罢了。想要撼动这扇门,恐怕唯有剑皇甚至是更强大的存在吧?
两人刚想转身退去,身后便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巨响宛如千万只巨兽咆哮,这座大殿,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露出了他的五脏六腑:几尊顶天立地的怒面罗刹,在罗刹脚下排列的是各种巨大的猛兽的石像,而那猛兽之下,又是十几丈高的傀儡,傀儡的脚边,是一座又一座的石碑。
四人自然看不懂那些奇怪碑文,这种有着几百万年的古老庙宇,它的语言不知该追溯到哪朝哪代,就没有多加理会,径直朝里走去,在经过那些碑文前面时,渊鳞却放缓了脚步,那些碑文,他竟是看得懂的,因为那些碑文上的语言,他是见过的,从母亲赐予他的那本书上,从名人堂里的传记里,从幻境中那些哭喊的族人的口中。
这语言,是一个强大的种族留在这世上无法磨灭的痕迹!实力的强大固然能延续种族,但能延续万载都是个未知数,精神的强大却可以让一个种族永远的存活下去,永远的,哪怕所有族人都死光了,那种精神,也会在那些族人溅血那刻传遍整个剑气大陆!
渊鳞步伐一慢,若离也慢了下来,而鬼不畏与鬼愁芳都有要事在身,就别有用心地把他们落在这了。
本想让他们相处间在此等壮丽之地流下一段美好回忆,却不成想事与愿违。
“渊鳞,你看得懂,对吧?”若离抚摸着那些石碑,呼吸开始不稳定起来,“我也,隐隐的感受到了。”
“这些,是龙族的镇魂曲。这里,是龙族英灵埋葬的坟墓。这个大殿的所有傀儡罗刹兽像,都是这些英灵的守卫者。”渊鳞心情沉重地低下头,紫色眸子中带着泪花。
这该是,何等凄惨悲壮的历史。
若离知道,渊鳞还有好多碑文没有道明,她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俯视着那些墓碑,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叹息,叹息完后,余下的还是叹息。
那些碑文上,其实还写了死因,无一不是:亡于阻破弑龙令。
渊鳞攥紧双拳,不知该当如何面对这个帝国,他悲哀,但无法愤怒,心如刀绞,却无法恨。
他只好,痛苦地哭喊。
若离并未问他为何失态,只是轻轻抱住他,一声声安慰。
另一头,已行出一二十里的两人走到了大殿的尽头。
鬼不畏抬头看着二三丈丹外的皇座,双膝跪着攀上那些丹墀,在到达皇座前时,他将头一磕,才缓缓起身,抱拳道:“太上祖,徒儿不肖,剑气大陆迟早大变,迫不得已,吾等只好窃取尊上贴身宝物,以佑我宗门!”
皇座上不可思议地保持着端坐姿势的尸骨仿佛起死回生一般,头颅垂向下,似是同意,又似是光阴摧残,这具骨架,也要化为尘土了。
鬼不畏这才伸出两只手,轻轻捧起尸骨头上的一顶皇冠,那皇冠泛着莹莹冷光,通体骨色,鬼不畏手指刚触到它,体内剑气便宛如冻结,那具皇冠上的寒之剑气,竟如此的深入骨髓,浓厚异常!
毕竟,那是经过几万载积累沉淀,吸收万千魂灵怨念,才凝聚形成的寒气!它现在,该当得上天下至寒至阴之物了,恐怕那寒洲的寒封天国的至宝也不过如此。
此物,现在也当得上它的称号——寒皇定天冠了!
鬼不畏从怀里拿出一个手镯一甩,寒皇定天冠化为一道流光,收入那手镯中。
“师傅居然连弑鬼宗的镇宗之宝都给你了!”鬼愁芳惊呼,那可是能改变一个宗门兴盛命运的至宝啊!
“以前是,不过现在,它才是!”鬼不畏收拾好那手镯,自那皇座前一跃而下,无声地落在鬼愁芳面前,气度仿佛帝王。
“师祖为何现在就取出它,难道他不怕皇族高层…”
“嘘!”鬼不畏急忙捂住她嘴,目光在她身后匆忙的搜寻着,在确定无人之后才敢松开。
鬼愁芳这时也才想起来他们这里就有一个皇族!心里也是一阵慌乱,还好事先他们就把那两小家伙留在那了。
她本意想增进他俩感情,没想到无意插柳柳成阴,不经意间就支开了一位皇族人。
“正是因为怕,所以才让我们取,近几百年来,皇族一直在积攒实力,暗中还特意牵制其他宗门,不让其有太大起色,以至于原先的一皇二十宗被扼杀去一半,皇族在这几百年间,利用他巨大的胃吞并了十多个宗门,凭他现在的实力,放眼整个四洲都无宗族出其左右!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现在所剩的那十个宗门里,有一半以上都是皇族那边的,还有一两个实力虽弱,但由于不问世事逃过一劫,余下的,都是皇族吞不下嚼不烂的硬骨头。”鬼愁芳看着鬼不畏肃然的双目,心里也是一惊,犹如醍醐灌顶
“所以师祖才挑选了我们?在宗门排名倒一倒二的人,以修为无法突破之由放我们出来游练,磨难磨难,实则是早有安排!”
“对!皇族对我宗监视无孔不入!宗内优秀弟子,各大长老,甚至是师祖的一举一动皇族都看在眼里,了如指掌!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来取这神物的,竟然会是我们两个!”鬼不畏得意洋洋地大笑,而他面前的佳人却是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如此宝物,必然群雄争夺?想打开此门也是不难,只需准备一对童男童女合力一击而已,方可开着镇魂殿!只因那童男童女涉世未深,心如明镜,尘埃甚少,那些魂灵自然畏惧不已。可为什么它未被拿走?”
“诶?”鬼不畏一愣,笑容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如木般立在地上。
“不知,师祖只说在西极域大开的这三个月里找到两位童男童女,取冠时叩首即可,未言更多。”鬼不畏摇摇头,“算了,这些不是我们该考虑的,取了冠,三个月后赶紧离开吧!在游练结束几周后,我们再回去吧。”
“你啊你,看着像个贪玩子弟,其实高明的很呢。”
早早回去的话,定会引起疑惑,这疑惑,先是宗族弟子的,他们会惊呆愣神,大喊迟到天王天后居然提前归来!
接着,此等神物,气息不凡,皇族定会有所察觉!再发现有两个一向迟到的弟子居然提前到达,定会内心生疑!
鬼不畏不明白鬼愁芳为何称赞自己,他心里此时盘算的不是将这件宝物速速带回宗门,而是…
醉酒西湖畔,傲游衡山巅!品茶明江亭,吃尽世间味!
如此游玩山川美景,秀丽河山,才是最为惬意的游玩,不,是游练,在那等胜景漫步,不亚于名师耳畔,如沐春风!更有佳人身旁,不失为真正的修炼心性啊!
无论佳人如何夸,我想得都全是玩。
鬼愁芳发现鬼不畏得意得有点忘形,也不嘲弄,只是无声笑笑。
很少,他们会这么笑了。
毕竟作为宗门内的第一第二,两人的名声那叫一个响!什么宗族法规法纪,一个不知,什么修炼基础,一个不晓,管他哪宗哪族,统称在下!要数起城里的美食,天下的名胜,信手拈来,也就头发这么多。
所以他俩被成为绝配也是无人争议的。
他俩在宗门内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几乎每次实力榜上无论是前十还是前一百的榜单,必然把他们两个标在最下,以告诫子弟努力修行,勿念凡世。
鬼愁芳有时回顾往日在宗门内的日子都心有余悸,若是没有她身旁这个没心没肺没脸皮,伶牙俐齿一张嘴的鬼不畏挡箭,她估计早就退出宗门,嫁入某个地位不高的官的某某儿子了。
所以,谢谢啊,我的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