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渊鳞这回真感觉冤,鱼没捉到一条,倒是差点把命送上去了,那只鬼怪不知是何来历,长得唬人就算了,还好生凶恶。
昨日所受之伤不可说不重,他从他睁眼起不来就知晓伤势了,就好像是他被人摁在菜板上拿菜刀切剁,再放进锅里千锤百炼似的,后复捞出来惨遭咀嚼。
惨。
但他第一眼看见母亲趴在床边就不觉得怎么痛了,这感觉就好像是孩子吃了糖果般甜。
然后他再转身发现若离也躺在他身旁,泪痕犹在。心就像小鹿那样又蹦又跳,不禁凑近了瞧。
再近一点,渊鳞知道自己只不过移动了几寸,可他却有一种走了十万八千里的激动与豪情。
当脸颊感觉到若离的鼻息时,他的心一揪,小鹿紧张得步子摇晃起来。他知道他是想要靠近她,再靠近她的,直到和她肩并肩,并驾齐驱,然后高傲的站在她身旁,以某个难以言说的身份,向世人宣布一段蛰伏好久的…
渊鳞扪心自问,只感觉到内心的炽热与它有力的跳动,像鼓声一样,富有节奏地,急促地,穿云裂石地跳动着。
渊鳞再挪近一点,他的唇里她的唇很近了,一寸!
就差一寸!
“鳞儿……”
“啊?”渊鳞连忙转身,素兰正抬头,手还仍靠在床边,神色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没什么!”渊鳞面红耳赤,忙说道。
“哦,真的吗?”看到儿子这样子,素兰笑逐颜开,她双手举起,各自支着脸颊,眼神好奇。
“嗯,嗯,嗯!”渊鳞用力点头。
素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好奇的眼神显得很天真纯洁,你要说她是一个十五六岁,不谙世事的姑娘,估计人人都会信。
“母亲,不要告诉若离。”渊鳞深知母亲大人的厉害,她对她想问的事情几乎都了如指掌,根本不能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她迷惑的小眼睛。
“哦,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万一我猜错了,若离生气了…”
“绝对不会!母亲大人怎么可能会猜错了,我母亲大人素来神机妙算,深谋远略,机智过人,料事如神!怎么会有错呢?”渊鳞满脸崇拜地看着母亲大人。
“小滑头。”素兰终于不再刁难这条刀俎下的鱼了,她丢下句“我要去做午饭了”,就一脸无趣的出去了。
渊鳞这才松口气,他转身,心想果然还是小心为妙,小鹿继续欢快的蹦哒。
不过他转身后,小鹿一惊,跳进了悬崖。
若离正睁着那双珍珠般的眸,充满狐疑而又略带生气的看着他。
渊鳞知道伟大的军师诸葛若离眉头紧锁是为何。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
“其实,我刚才想要,嗯,就是想要…”小鹿在悬崖里头摔死了,渊鳞这才知道要说出他之前那些情思萌动之事是有多么艰难,他忽然感到精疲力尽到张口都难。
“想要干什么!不要结结巴巴的!大丈夫敢作敢当,说,你快说!”若离眼睛锐利如鹰,她刚才醒来时只听到渊鳞正阿谀奉承地讨好素兰,心里登时觉得有鬼。
“要,要,要,要……”渊鳞一口气连说好几个要字,喉咙似乎卡壳。
“算了,本将军素来体恤下属!这回就不逼你了,你先养伤吧。”若离起身,把被子小心翼翼的盖好,离去。
渊鳞目送若离离去,心里百感交集。口中便漫不经心的哼起了歌谣。
“凤归凤又来,花开又几载,留得金凤住,香消又何妨?
叩首求神佛,举头问苍天,何不遂吾愿,苦教断肠结。
相思终成疾,身死黄土中,不愿就此去,魂魄犹踟蹰。
万岁化流水,旦夕日月更,魂魄不知处,凤归凤又来。”
以前渊鳞只是觉得这好听,便跟着唱了几遍,也就莫名其妙地记下来了,不成想今个他一起情思,这歌谣就变味了。
这味道,苦酸中带有让人放不下的甜,烦闷中夹杂着莫大的欢喜与激动。
原来这便是情。
原来…
渊鳞用被子盖在头上,擦着自己的泪水。
院子的石桌,借着浓密的树荫,挡住了太阳,也顺理成章地变为乘凉的好地方。
若离与素兰各坐一边,素兰喝着茶,若离却对茶毫无兴趣,她满腹心事,无心品茶。
心事呢,于她而言也是先公后私。
“明江湖里,打伤渊鳞的到底是什么?”若离言语极快,急切而又慌张。
“一头井翠章,八足,绿眼。”回答者似有点漫不经心。
“他起码比我们高出一个境界,对吧!”若离拍案而起,石桌却分毫没动。
“对。”素兰放下了茶杯,看着她。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素兰脸上,素兰脸色没有变化,眼神却没有看向若离,她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
茶荡漾着,倒映着一个墨绿色的世界,里面,是一个低头的女子和一个扬起双眉的女孩。
“我知道!可这就是修炼!”素兰平静地说到,她抬头,眼神清澈。若离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缓缓坐下,但仍气在头上。
“这次若不是渊鳞天生神体,估计连命都没有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若离握紧茶杯,放到嘴边,斟酌几口。
“那头井翠章是剑圣级别的。”素兰一说完,若离又是愤怒而起,她脸颊通红,血气上涌。
“这不是超越极限的修炼了,这是送死!”若离咬牙说到。
“不,那只井翠章虽然实力的确比你们强悍许多,但生性温和,我估摸他应该有二十多年的修为了,我在此地时,也欲杀他除害,但经打听才晓得,这只井翠章是别人养在这的,那人见此洞天福地,动了心思,把他的爱宠寄养在此地,并告诫其不准杀戮,只能潜修,并昭示四方豪杰,请勿害其性命,谁知一去二十多年都没有回来,明江湖素来风平浪静,这事也就被很多人忘却了,不知怎么近日以来,那只井翠章接连破坏船只,弄得人心惶惶,但因为他从不离开深水区,人们也就不把这当一回事了。此方就你们去捉鱼,其实想要你们去试探一下。”素兰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若离支着下巴,陷入沉思,“那它主人呢?”
“不知,它主人没留下什么姓名,这也是你们的下一个修炼任务,帮它把主人找回来吧。”
“帮它?找人?”若离一听,目瞪口呆,不过,她很快就被这个任务攫住了,这是件富有挑战性且有趣的任务,她连忙跑进渊鳞的房间,一脚踹开房门。
渊鳞仍用被子捂着脸,郁闷至极,嘴里还念着那曲《相思子》。
若离没听清他念什么,只是走到他身旁,用手摇晃着他,嘴里喊着:“起来!”
被子蠕动了一下,渊鳞把头伸出去,看到大将气度不改的若离,心情顿时大好。
“怎么啦!”渊鳞忙起来,看着笔直地站在一旁的若离。
若离忙把那任务与他说了,渊鳞也被这新奇的任务吸引,不过他伤实在太重还得静疗几天。
似是看出他伤口还未痊愈,若离话题一转,又转回那只可恶的井翠章去了。
渊鳞问若离为什么她讨厌这只井翠章还要帮它去找人。
若离说这是两码事,这是素兰交给他们的修炼任务,但那只井翠章很有可能留手了,它的实力可以轻松一击杀死渊鳞,可那只鬼怪没有这么做。
渊鳞也可以模糊地感到那只什么什么井翠章的厉害,它不知用了多少力,从那阵势他一度以为应该是全力了,可是并不是,这倒让他感到灰心丧气。
唉,修炼一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