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一出黑妖林,直奔琼阁的琼书楼而去。
琼阁是蜀城琼山山巅上的一处特殊之地,因为灵气汇聚而闻名,是万千修行生灵最渴求的修行圣地,其实质上是一处巨大的修行结界。据说是一位九天之上的神女偶然落到此处,发现此处灵气汇聚,山灵水秀,遂取名琼山。之所以在此设下琼阁结界,是因她发现,此地不仅灵气充裕适宜修行,还有一处黑妖林上古妖魔结界,妖邪之气甚浓,且结界渐弱,将要破散,恐封印的上古妖魔出世为祸人间,且各路妖魔常年为抢夺琼山处修行灵气而相互厮杀,以至于血流成河,邪戾之气常年汇聚,已经严重浸染了这片土地。她为了阻止杀戮,也为了保这一方灵地,便就此落脚在此处静修,并在此处设下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即琼阁结界,将黑妖林结界包裹其中,如此,一来可净化这里的邪戾之气;再者,可有效阻隔妖魔进入,阻止不必要的杀戮和破坏。只有灵气天赋达到让卷灵花长出五叶以上的修士方能进入琼阁修行。若有具修行资格的精怪曾误闯入结界,这时结界便自主将它们发送到了黑妖林中进行修行,直到它们修为达到要求,方可下山,否则它们将会被一直困在其中,既不得化形,也不得出入,且妖力会受到严重压制,无法为祸。
黑妖林封印结界处于琼山山阴之面,是上古诸多妖魔鬼怪厮杀的修罗场,是妖魔怨气横生之地。在琼山未得到净化前,常年黑雾笼罩,不见天光,之后即使这里得到了净化,黑雾有所淡化,却也无法彻底根除,俨然与黑妖林中的生物相互依存,互为一体,神女对此也是束手无策,直直今日。黑妖林中那些小妖们大多数是林中上古原生生灵遗种,只有极少部分是外来闯入者,大可忽略不计。
在琼山山阳之面,便是名动天下的琼书楼,据说楼里收录着天地六界变迁的各类史籍和神仙妖魔故事,以及各种民间奇闻怪谈、修灵界各类奇门术法等等,甚至于还有上古传下来的医书。当然,最让修士们前赴后继争先恐后挤破头来到琼书楼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楼中设了法阵,将琼山灵气会聚于此,灵气十分浓郁,于修灵乃至修仙都是大有裨益。传说中,元宗的第三代宗主元贤就是在此处修行圆满,驾鹤飞升的。
然而,琼阁修行之地却有一个令天下修士颇为郁结之处,便是这里每一年才开启一次结界之门,每次也只可在其中修行至多三个月,便会被琼阁强行送出结界,无论你再如何想方设法想留下,也是决计办不到的。而这种门禁被世人称为时令之限,而之所以设下此种限制,传言是琼阁结界其实也是一种反护琼山的护灵结界,是为了让这里的灵气能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使得一代又一代的修士能从中受益,而不至于因索取太过,致灵气枯竭,从而断绝此地的灵脉,若真是如此,那位神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琼阁的时令之限于萧遥而言,却是形同虚设。他是日日都要进这琼阁结界里走上一趟的,如此往来已一年有余,也没见这个结界哪天拦了他,不让他进入过。他也不知道原因,也从未见有什么看门人看守过此处。
而在一年前,他也是偶然被一只鸟儿引上山,才误入了琼阁结界,从而发现了此处妙境。不过他只是把此处当成了一处极好玩的所在,琼书楼里的书记述了各种奇闻怪事,精妙术法,修行法门,甚至符咒篆文等等,看起来实在有趣,任他随便挑一本书,按书上所述学上一些,就够他玩上好一阵子,比如去逗一逗那群黑妖林小妖,再如画些驱魔的符篆卖钱养家。
此刻萧遥并不知道,山下正有一群衣着不俗、气质不凡的少年人朝山上而来。
萧遥轻车熟路,来到琼书楼门口,还未进门,就被门上的结界之力给弹了回来。萧遥顿时愣住,平日里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他摸了摸鼻子,是哪里不对了吗?他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发现若要说与平时里自己进出时有何不同,那就是今日自己怀里多了个小东西——那只被自己偶然救下的小丑猫。丁觉似与他说过,琼书楼好像只允许修士进出,其他生灵会被拒之门外。他瞧了瞧怀里这只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的猫,那为何他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把它带出了黑妖林,而不被黑妖林结界限制?不过既然不被琼书楼接纳,那便也罢,他只好把它暂时安置到了远处一棵他常休息的大槐树上,这才又折了回来,而这次他则很顺利地进了琼书楼大门。
一进大门,他便直奔琼书楼的一层楼奇书殿而去。这里也是他最喜欢待的一殿,殿门处的门头上横着一块不知从哪里蛮力劈下来的两尺宽四尺长的木头,上头木纹清晰可见,且两端还有参差不齐未处理的木刺,木面上赫然用红色朱砂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奇书殿。持笔人写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很不用心,还一不小心蘸多了朱砂汁,只见从字的笔画上多出许多流淌痕迹,成了朱砂泪,而持笔人似为补救,又给这三个字分别多画了好多笔画凌乱的线条,使得这三个字看起来歪七扭八,奇形怪状,倒更像一副奇怪符字,总而言之,丑不可言。而殿门两边也各杵着一根粗壮高大的大原木,木顶直没入了殿顶里,两边圆木也各写着几个字,只是不再是用朱砂写的,而是用墨汁,而且也没有出现多蘸流淌了朱砂的失误,线条刚劲有力,笔锋犀利流畅,一气呵成,停笔果断,明显是出自一个腕臂有力的男人之手。只见左边圆木写:
万物之始,千变万化;
右边圆木写:
古今之通,在于通明。
萧遥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见他脚步不停,直接一步跨入了殿门。
一进奇书殿,首先印入眼帘是延伸向深处的孤形古朴书架,形成了整个墙面,总高三丈,入门处右手边有张巨大的足够容五十人一同阅览书籍的大书桌。然奇书殿并不是方方正正的那种书殿,而是如蜗牛壳一般越往里通道越窄小,沿路的墙上两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大小书格,让人看得眼晕。而越往里走,书也越加古朴久远,甚至还是竹简,书中的内容也愈加越晦涩难懂。
萧遥对前面的书籍未看一眼,脚步一刻不停,进门便直奔书阁最里面的蜗角区,那里的书墙最顶层正放置着他一个月前研制的一种效果极好的疗伤药。
来到蜗角区,他抬头望了望三丈高最顶上的一处书格,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便如飞鸟般一跃而起到了那书格前方,他伸手一招,一个葫芦形小瓶便飞入了他的手中。
萧遥轻飘落地,打开瓶盖低头一闻,心中一喜,道:“嗯,就是这个。”
他自言自语道:“小丑猫,你可是福气不浅呀,小爷我自治的极品疗伤药,竟然先便宜了你,你可是又欠了小爷我一个人情哟。”说完,萧遥哈哈大笑两声,抬脚便朝殿门走去。
而山腰处,则出现了一群衣着不俗、举止不凡的少年,只见他们个个神采奕奕望向山顶的巨大结界,眼神中充满了向往和兴奋。
只有一个少年与他们不同,也是他们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只见他白衣飘飘,长身玉立,环佩腰间,长剑在侧,气质卓然,容貌俊雅,宛如谪仙,实不似凡间之人。他走在众少年最前,俨然是众少年的主心骨。而最让人深觉奇妙的是他的右眼角下半寸处还长着一片极小的红痣,小米大小,长在他白皙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显眼,也给他淡然的气质徒增了一抹俊美之气。他抬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琼山山巅,神色略显茫然。
一个灰衣少年走近他身旁,问道:“怎么了,清尘?”
白衣少年摇摇头,道:“无事,我们走吧。”然后带着众人继续向山上行去。
萧遥走出琼书楼,轻轻跃到树上,抱上一动不动的花斑猫朝琼书楼后面走去。因为那里有一方池水,叫养灵池,是修士洗晦纳气之地。修行一途有种说法,修行之人乃是两个方面共同修行,即修身以纳精元,修心以结元神,二者缺一,不可登仙。凡修行者,要勤修体魄,去晦,存气,方能距离登仙之境更近一步。
在萧遥看来,所谓养灵池,不过就是一潭齐腰深的温水池,冬季吐热、夏季冲凉,既没有仙气淼淼,也没有灵气逼人,在他看来就是一处洗澡比较舒服的地方罢了。
只见他来到养灵池旁,利落地脱去重重的恶臭逼人的黑泥道袍,将疗伤药放在池边,抱着花斑猫便起身下了池子。
一入水中,只听萧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呻吟。只见他一边泡澡,一边喃喃道:“这处池子,书上说还有疗伤之奇效,也不知真假,姑且一试吧。”
只见萧遥边清洗自己,边用水给花斑猫猫清洁皮毛和伤口,见之前的伤药已然吸收,不禁有些欣慰。然而当看到池边那已如烂泥一滩的道袍,他又皱眉嘟囔道:“这帮小妖究竟是如何做得如此恶心之物的,这么熏人?”
他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萧遥才把自己和花斑猫清洁干净,他起身出了池子,看了眼那泥道袍,嫌弃至极,这身道袍是不能再穿了,连带着腰间的布袋不能再用,他索性都扔了去,只着了中衣便出了池子。
他穿着里衣坐在池边的方石上看着变的黑黑黝黝的池水,好一番虚情假意的叹息。好在这池子并非一潭死水,池底有若干小洞,可不断有新水冒出替换,否则,天下闻名的养灵池只怕就要被他此番糟蹋了。
只见萧遥悠然地坐在池边,给自己的手背撒上药粉,又开始给花斑猫上药。他看着一身大小伤口的猫,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心生敬佩,这小东西身上至少也有十五六处伤口,它竟然还能存活下来,当真是奇迹。
他抬头看看日头,已是正午,想来萧凝已经在琼阁结界入口处等着他了。想到此,他轻手抱起猫,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再次来到大槐树下,把花斑猫安排到高处的树枝上后,转身便朝着琼阁出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