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文烟若已经早早起来,处理好了大部分事务。她坐在正院里最大的那棵槐花树下的藤椅上休息,海棠忙着监督侍女们清扫,纸鸢伺候着文烟若茶水糕点。
“王妃,王爷喊您过去。”五月匆匆赶来,施礼。
“好,纸鸢,一会儿叫海棠泡两杯浓茶送去。”文烟若站起身,理一理自己稍微褶皱的裙袍,“五月,带路。”
“是,王爷在正厅等您。”五月应着,转向纸鸢,“纸鸢你带着王妃过去,我去找海棠。”
而后他躬身行礼,道一句小的告退,匆匆离开。
文烟若和纸鸢一同来到王府正厅,坐下后,纸鸢被文烟若打发着去拿凉豆糕,整个屋子只剩下桓煜和她两个人。桓煜正在看一张烫金的帖子,微微蹩着眉,似乎在想什么。
“王爷。”文烟若出口提醒。
“你来了,看看这个。”桓煜把帖子递过来。
文烟若接过帖子,仔仔细细查看着。帖子用纸珍贵,上面的字体龙飞凤舞,刚劲有力,比桓煜的字还要霸气张狂。落款处,一个红色的龙印吸引了文烟若的眼球。她仔细辨认,这是平帝的龙印。
“这是……”文烟若抬头,对上了桓煜的眸子。
“是宫宴。”桓煜沉吟道。
此时海棠端着两杯茶走来,文烟若示意海棠留下,然后把茶放下桌子上。
“上一次并没有请我们,为何这次……?”
“你好好看看,这次是为了谁。”
文烟若把目光放在帖子上,仔仔细细将内容读了一遍。太子戍边归来、接风洗尘、宴请宾客……
“因为太子殿下?”
“是的,太子殿下是我三皇兄,父皇肯定要请我们的。”桓煜并不惊讶,只是他也没有多轻松,显然并不擅长应付这些宴会之类的东西。
“那除了你们皇家兄弟,肯定也是要其他王爷,还有世子、郡王或者小王爷?那我们需要……”文烟若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备礼,虽然是为了太子举行的宫宴,但是宾客相互赠礼依旧是抹不掉的传统。平国也好,夏国也好,这都是规矩,没人敢打破。
“那些老王爷养出来的世子、郡王或者小王爷,和他们的父王大多数相像,他们也有不少娶妻生子的,所以你不必过多纠结,我已经备好礼了。”桓煜抽了一口气,显然是因为昨天晚上处理事务久坐疲惫,肩膀酸痛。
文烟若示意海棠过去帮忙,料定五月也不会这些推拿按摩手法。果真,桓煜松了口气,微微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些许。
“这次宴会,是平帝为太子举办。如果是宫廷宴会,我应该是需要跟在你身边的,所以或许你不必太过担心那些妃子会难为我。”文烟若笑着,推给桓煜一杯茶,“当然,这在夏国可是不允许的,男女坐不同席,我们这些未嫁的公主们,只能待在帷帐后面。”
“以后你若想办宴会,随你心意,谁都不能让你躲那后面去。”桓煜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平国倒是没这规矩,公主们和妃子们都可参席。”
“王爷的意思是,坐席都是按照各个王府及家眷安排的?就比如你我同席,而其他王爷和他们的正侧妃以及嫔妾同席?”文烟若好笑地看着桓煜皱着眉咽下一口茶,原来他不喜苦,大约是这茶太浓郁了。
“不,王爷们想带谁就带谁,虽然正侧妃都要参席,但不少妾室是宠妾,所以和王爷同席的是她们,正侧妃只能坐在后侧席位。”桓煜推着茶杯,说什么也不再喝第二口。
“那我应该感谢王爷,只娶我一人。”文烟若忍不出噗嗤一笑,吩咐海棠换一杯淡茶,然后十分自然地把两杯茶都放在自己这边。
桓煜有些惊讶她的举动,轻咳两声以表尴尬,耳根子染了粉色。而后当他看到文烟若十分坦然地拿着他刚才用过的杯子,把他剩下的茶喝掉之时,更是一嗓子直接呛住。
“王爷???你没事吧!”文烟若吓得放下杯子,“怎么了?”
“无妨,惊了一下。”桓煜摆手,企图掩盖自己已经红了大半的脸。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一个除母亲之外的女子共同生活,而且还是自己的妻子。按理来讲文烟若这么做是很正常的,但是他就没由来的感觉有一点点古怪。心里总是装了些什么,时不时很痒,他也没办法去挠。
像是想到了什么,桓煜突然咳了咳,语气也稍微严肃了些许。
“如果你一定想要和其他女子交好,对我没有什么敌意的,是我十七妹,还有宁王妃。”
文烟若听到宁王妃,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又来一个王妃?还有哪个皇子被封了地?或许看出了文烟若的疑惑,桓煜耐心解释道。
“十七妹是十七公主桓璃,封号心月。宁王妃是我大皇嫂,端木榕。”
文烟若恍然,暗骂自己笨。既然二皇子也得了封号,那大皇子不得封号肯定无法安定民心,也安抚不了皇后。所以大皇子肯定有封号封地,她不应该如此惊讶。只不过对于那个十七公主,文烟若更觉奇怪。
听起来,这位公主年纪并不大,甚至比她还要小。而她得了封号良川还是因为要和亲,如果并非如此,她断然不会在这个年纪得到任何封号封地的。也就是说,这位十七公主十分得宠,深受平帝喜爱。
“十七公主是谁所出?”文烟若忍不住道。
“十七妹是白贵妃所出,我七皇弟的亲妹妹。”桓煜提起公主的时候,眉眼一篇柔和,相比也是对这个十七公主好感颇多。
文烟若点点头,心里不免有些羡慕。她的母亲也是妃子,人称恩妃,只是她却没有这么受宠爱,从小遭受冷眼和排挤,不得不在军营长大。虽然她很喜欢军营里面,淳朴直爽大士兵们,但是她到底还是个女儿家。如果能在宫里安安稳稳长大,文烟若宁可不会这一身武艺。
只是事与愿违,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夏帝的宠爱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文烟若自始至终就是夏帝的一枚棋子,已经尽到了她的用处,自然没有关心的必要。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唠了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围绕着今天王府支出多少,昨天仆人们做了什么。时辰不早,文烟若起身告退,只是当她迈过门槛朝后院走去时,桓煜突然开口拦下她。
“你去宫宴,穿那身杏色的裙子吧,好看。”
文烟若没忍住扑哧一乐。
“王爷,去参加父皇的宫宴,得要新衣服啊。”文烟若眉眼弯弯,“但是如果王爷喜欢我穿杏色的裙子,那我再让月季做衣服的时候选杏色的就好。”
“咳,去吧。”桓煜轻咳两下,用手掩面,不知道在遮挡什么。
十日后,宫宴。
桓煜已经换了新袍子,藏青色的外袍绣着金色的纹路,内衬偏灰,束了烫金的腰带,挂着一个玉坠子。他站在马车边上,静静等着他的王妃。
文烟若在海棠和纸鸢的护送下款步走来,杏色的衣裳衬的她越发白皙,纤纤玉手从宽大的袖口露出,若隐若现能看到一个玉镯子。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带来细碎的碰撞声,金饰和玉珠相互摩擦着,竟然也分外悦耳。
点的花钿竟然是一株莲花,巧合地与桓煜背后绣的那副并蒂莲相得益彰。一只雕琢精细的莲花玉雕染成琥珀色,挂在一丝不苟的云鬓上,小巧而灵动。
把手搭上桓煜的,两人并肩站在马车前,小声交谈什么。
“王爷和王妃真是一对璧人。”五月小声地在海棠耳边道,“你看他们今天这身衣服,也是那么珠联璧合。”
“那都是月季挑的,无论是王爷这身还是王妃这身,月季的眼光那是顶顶好。”海棠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今天陪着桓煜和文烟若进宫的,是纸鸢和书海,五月和海棠还需要管王府的事情,脱不开身。而纸鸢和书海都是从小跟在桓煜身边,对于宫宴之事十分熟悉。自然,暗地里还有茉莉和谭七作为暗卫保护着。
虽然在夏国参加宫宴时,都是藏在帷幔后,但是文烟若也见过如此阵仗,并不显得惊慌。她从容地挽着桓煜的胳膊,两人慢慢走入正厅。举办宫宴并不在大堂,而是在偏殿举办,这里足够大,可以容纳很多人。
平帝平后和一些嫔妃坐在最高的位置,而皇子们及家眷则是面对着坐在第一排,中间留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高台。文烟若知道,这是舞女艺伎一会儿奏乐的地方。
桓煜和其他已成家皇亲国戚被安排在高座的左手边,而未成家的被安排在右手边。文烟若看不懂这是什么寓意,只能挨着桓煜和他并肩坐在席前。她侧头看了看周围,发现不少艳羡的目光投给她。再往旁边一扫,文烟若也明白个七七八八。
感情就她一个正妃坐在了王爷边儿上?但是我家王爷也只有我一个女人,难道我要让纸鸢坐吗?恐怕王爷会直接打死我俩吧。文烟若无声叹口气,她继续观察着周围。
左边是大皇子一家,哦不,应该是宁王爷一家。宁王和宁王妃坐在一张席上,两人小声交谈,宁王妃笑得温婉动人,应该是一些体己话。右边是她并不熟悉的一个王爷,身后坐着他的世子,大概是个老王爷?
文烟若和那位王妃点头致意,对方似乎有点高傲,而文烟若也不知道她究竟想什么。桓煜在低头看茶杯,然后目光扫了一下坐在高台正下方的夫妻俩。
太子桓炻、太子妃鄢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