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棂上,宛若镀了银。楚湄蜷缩在床上,透过窗子看那一轮圆月正冉冉升起,忽然之间想起苏子瞻的《记承天寺夜游》:“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赤脚踩在地板上,发现有两块木地板微微翘起,“应该就是这里。”她说着便撬起其中一块。果不其然,一阵醉人的酒香顿时充斥卧房。
她记得“楚湄”嗜酒,曾在卧房里私藏了几坛上好的离人愁。“良辰美景,怎能少了美酒作伴?”她掏出其中一坛,打开,屋内酒香更盛。
那银色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的轻云,踏着一地银辉,楚湄慢悠悠地走到了一片荷花池边。仲夏时节,蝉鸣四起,更显得四周寂静,唯有一条银河宛如白练横卧在空。
她坐在荷花池边白玉石阶上。微风送来一阵荷香,和着离人愁的酒香,撩拨她的心弦。不知怎么她鼻尖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只得赶快喝一口酒,压下心中的愁绪。
一片白色的衣角转入楚湄的余光之中,无需抬头便知定是白羽。
“三殿下好兴致,明日就要大婚,竟还有兴致在此处赏夜色。”
“我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想要赏夜色,而是等候才子。”
才子?白羽面色微微发红。
一口酒入腹,楚湄慨叹道:“喝酒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月明星稀是为天时,荷花池畔是为地利,至于这人和——便是你我二人。若是你不愿与我饮酒,那我只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三殿下恕罪,下官不善饮酒,倒是叨扰了三殿下。”
“无妨,我不强求,白先生,请坐。”
坐到了白玉石阶上,与楚湄隔了一段距离。白羽此人便是如此,与所有人都有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过分疏远某人,也不会刻意讨好某人。
“三殿下是如何知道我会来此处?”
楚湄出神地看着一池荷花,月光勾勒出她的倩影,使她看起来模糊不清。
“或许是心意相通。我记得你偏爱荷韵,以前在宗政学堂的后院种了一大片荷花。可我偏偏与你作对,把一塘荷花摘遍。”
白羽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把目光由几尾锦鲤转向楚湄:“三公主少不更事罢了,如今又何必自责?”
忽然,楚湄凑近了白羽,两人仅是呼吸相闻的距离。
“三公主,你……”白羽的耳垂红得似乎能滴血。
“对不起。”
三个字对于白羽犹如天雷轰顶。
“你,你说什么?”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良久……
“都是些陈年旧事,你不必再提。”顿了顿,他又道:“三公主,少君千里迢迢从玄虎国至朱雀国,人生地不熟,而且旧疾缠身,三公主应当尽心关照他,与他相敬如宾。天色已晚,露寒霜重,三公主早些歇息,下官告退。”
白羽正要起身,楚湄攥住了他的衣角:“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女孩儿因为喝了酒而略显迷离的目光,与白羽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他的心不知为何,跳得极快。
“我与玄虎国少主成亲对你而言是件幸事,对吗?”
“你明日要与母亲商议退婚一事,对吗?”
白羽躲避着她的炯炯目光,却不能言语。
“于你而言,我的确算得上是你完美人生的败笔。怎奈何朱雀国女尊男卑,一纸婚约便束缚了你。退婚……也是人之常情。”
楚湄眼中流动着晶莹,她吸了吸鼻子。
“你说得没错,商寒骁对朱雀国的一切都很‘陌生’。可我呢?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一觉醒来,举目无亲。但是有没有人问过我是否孤单?”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喝醉,”她站起身走向荷塘边,背对着他。夜色正浓,她仿佛没入一片混沌之中。“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白羽,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楚湄。我真的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你……可不可以试着接受现在的我,好吗?”
仿若时空静止,白羽怔住了,一言不发。他看着荷塘边的人儿,青色的衣裙随风飘着,下摆时起时落,墨黑的发丝在月光下反射出幽然的色泽,好似她随时都会消失在这夜色之中,于暗夜融为一体。
终于,楚湄听到白羽轻声道:“好。”
她笑着转过头,空灵的眼睛如星辰闪烁:“如果我走了,这片荷塘就送给你。算是赔罪,也算是留个念想。”
“三公主,你……”
“人前你叫我一声‘三公主’,人后你就叫我阿湄罢。”
“阿,阿湄,你此番话是何意?”
楚湄笑笑,一步步离开荷塘:“塘里的莲藕不错,可以做莲藕排骨汤,也可做荷塘小炒。还有那莲子,熬制莲子粥或是莲子羹,夏日消暑,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