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冲坐在床尾的位置,低垂着头,抽空看了眼斜前方的自家老大,没忍住喉咙动了动,怂嚯嚯的开口到:“我去把神经病弄来给这小孩看看,行不?”
语气里满满的卑微,眼珠子一撇一撇的看毒唯。
见毒唯没有反应,屁股一挪,人就没了踪影,只有窗户煽动了几下。
毒唯闭着眼睛,依旧是最开始的那个姿势。
整个屋子悄无声息,风吹了进来,“呼呼”的吹着,掀起层层叠叠的窗帘。
吹到床上的时候,从要要的鼻尖掠过。
吹到毒唯面前时,也只是撩动了他额前的碎发和西装的衣角。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动。
毒唯睁开眼睛,他的眼里没有光,没有花,没有草,没有美好的一切,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干戈贫瘠。
他身上的孤寂由内而外,形成了他强大的保护屏障,把所有人隔离在外,没人可以接触到真正的他。
毒唯很好奇,这个孩子为什么不怕他,还敢靠近他,尤其是自己也不讨厌这个孩子的接触,甚至于有点想靠近。
毒唯身体前倾,离要要很近,手掌附在要要纤细白嫩的脖颈上。
只要一用力,这么一个可以干扰到他的人就消失了,他以后就不会有弱点了。
手掌慢慢收拢,已经贴在了那娇嫩的肌肤上,手指慢慢用力。
他已经想像到,他手掌下的孩子会被窒息感暮然惊醒,然后开始剧烈挣扎,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会胀成酱紫色,床上整洁平铺的被子会被弄乱,她的嘴会张大,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眼睛里会倒映出他的样子。
会是什么样子?
是木然的,还是开心的,或许是心疼、伤心的?
我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会伤心?
毒唯蓦然惊醒,松开握在要要脖颈上的手,向来面不改色的他,目露惶恐,松开的那只手,居然在止不住的颤抖。
毒唯看向要要的眼神再也不是平静的了。
因为他太清楚了,他又有了软肋,而他的软肋死的下场非常惨。
他的身体告诉他,杀了她。
他的精神在指挥他,保护他。
即使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他依然害怕,他怕他想保护的再次失去,他无法再一次承受那样的痛苦了,真的不行,真的不行。
手握成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快忍不住心中的暴虐了。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是什么,他不知道。
毒唯上扬的眼尾都泛着红,离开时,异常匆忙,脚步都是混乱的,连门都没有来得及关上。
出了房间之后,更是在门口两三步的距离跌了一跤,手撑着墙,才勉强站了起来。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要要一个人,窗户还是开着的,一丝一丝的凉意浸透屋内,床上躺着的要要,还是睡着,没有任何反应,极为浅显的呼吸,表示她还活着。
离开的毒唯回到房间内,一把跌在办公桌前,右手还在不住的颤抖,手指的前端从指甲的边缘开始慢慢渗出了点点鲜血。
一点一点的汇聚成血珠,从指尖处,滴落,一滴两滴。
毒唯的手扒在椅子的扶手上,每个指骨的连接处都泛着白,额角溢出密密麻麻的汗,顺着脸的轮廓滑到下颚,滴在衬衫的领子上,留下一摊一摊的印子。
借着扶手的力,拉动身体向前倾,另一只手拉开抽屉。
抽屉里放着密密麻麻的药瓶,瓶身没有任何标识。
毒唯随手抄起离得最近最好拿的一个瓶子,瓶子小巧,装着一颗颗半黑半白的小小的药丸。
手还是在发着抖,捏在瓶盖上,拧了好几次,都没有拧开。
许是手上的汗太多了。
毒唯有些颓丧的把药瓶捏在手里,整个身体靠在椅子上,头仰着,眼睛也闭上了,只有胸膛在不断的剧烈的起伏着。
“哒哒,哒哒。”
软软的手捏在手指上,一点一点的掰开毒唯握着药瓶的的手。
小小的软软的手从手中拿去药瓶,用力的拧开瓶盖子,鼓着有些苍白的小脸,圆圆的猫瞳澄澈见底,里面印着毒唯虚弱的样子。
“叔叔拧不开不知道找人帮忙嘛?”奶奶糯糯的语气里满满的理直气壮。
要要低下头,认真的看瓶子里的小药丸,后又抬头,盯着毒唯,问:“叔叔,要几颗小豆豆哦?”
毒唯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一身病号服,邋里邋遢的,丑的出奇,木着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猫瞳,认真的盯着他问,装的像模像样,出奇的可爱。
差点没忍住,想笑了。
“咳,咳咳,咳”
一股血腥涌上喉咙,强压下,“五颗,小豆豆。”
一股血腥味铺面而来,要要皱了皱鼻子,满脸的不舒服。
摊开小手,倒出小豆豆,认真的数着。
“一……二,三~”
毒唯听着糯糯的小奶音,费力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听着数到了三就没声了,那尾音拖得老长了,略一抬头,看见小姑凉挠了挠脑袋。
要要苦恼了,三过了是几来着,忘记了。
抬头一看,就看见叔叔也看着自己,操着小奶音正经的问道:“叔叔,三后面是几啊,要要想不起来了?”
毒唯看着眼前的小姑凉,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
这么蠢,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没被爸妈打死的,看着白嫩的小手里的三颗药丸,算了,就三颗吧。
“先把手里的给我。”毒唯异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并向要要伸出了左手。
小姑凉就委屈了,嘟着嘴,“可是,还没有数完,才数到三啊。”
小菇凉根本不知眼前的人有多可怕,一本正经的用小奶音反驳,“是叔叔说的,要五颗小豆豆,现在又反悔,欺骗小孩子,哼!”
小脸一扬,露出尖尖的下巴,把数出来的三颗豆豆拍在毒唯的左手里,小瓶子和盖子放在毒唯脚边,跺着小皮鞋就走了,出门时,把门拉过来,重重的关上,“砰”,好大的一声。
惊得地板都抖了。
抬头看了看关上的门,再看了看手上的药,一言不发的拿起脚边的药瓶,往回放了一颗,生吞了剩下的两颗。
拿着瓶子的手,手指上还有干涸的血,瓶盖盖在瓶子上拧紧,放在一边。
曲起腿,裤脚黏腻湿润。
“蠢”
静静的,只有他自己听见。
要要出了门,走了没多久,就找不到路了。
虽然她面前全是路口,就是不知道是那一条。
要要顿时就懒了,靠着黑乎乎的崎岖不平的墙壁,转了一圈,两圈,三圈,顺着墙角蹲了下来,刚准备坐在地上,小手一抹,“咦~,多久没打扫了”,两只手赶紧拍拍灰,“好脏。”
又摸了一下墙,幸好墙是干净的,就靠着墙蹲着,抱紧自己的小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