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你以为我会把你留在仁和宫里养起来呀!”达兰哈哈一乐,弄得胡惟庸好不尴尬。
胡惟庸走进仁和宫大厅,第一眼就看见李醒芳为朱梓画的像,已裱好,挂在了正面墙上,画得生气勃勃,活泼可爱。旁边有几张是从前李醒芳为达兰画的,个个妩媚动人。画像下面摆着松石绿地粉彩双耳瓶和粉彩云蝠纹赏瓶。达兰先在上面坐了,说:“请坐吧,丞相大人。”
胡惟庸说:“我还是站着的好,不敢放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达兰说:“胡惟庸,你是不是以为我应当感谢你呀?”
胡惟庸说:“我怎么敢有这样奢望!娘娘好了,我胡某人高兴。”
达兰说,有奢望也说得过去呀。她不过是亡国之君的女人,是他胡惟庸费尽心机把她弄来,总算没有饿死街头,又当了皇妃,生了皇子,她还不该感激他吗?
胡惟庸忙表白,这都是娘娘的福气,是上苍所赐,他胡惟庸可不敢冒功。达兰说:“其实我也不欠你了。你把我当成美人献给了你的主子,买你主子欢心,你当了丞相,你够本,我也够本,是不是?”她又大笑起来,笑得门外的太监宫女频频向里张望。
胡惟庸大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虽不知她想干什么,却也感受到了她的厉害,他说:“娘娘如果没事,我走了。”
“忙什么!”达兰冲门外太监叫,“去看看梓儿从文楼书房里下课回来了没有?”小太监答:“回来了,都进了宫门了。”
胡惟庸说:“啊,是潭王下学了?”这时刚刚散学的朱梓在小太监引领下,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向达兰问候了一声:“母妃安好。”
达兰提示儿子这儿还有胡丞相呢。朱梓又说:“丞相好。”
胡惟庸没话找话,恭维说:“听宋先生说,潭王书念得好,聪明得很,很有当今皇上之风。”
“你这样认为?”达兰有点揶揄地说。
朱梓说了句:“我要换衣服去了。”便转身离开。
达兰有意地看着朱梓的画像,像是很平淡地问胡惟庸:“你看潭王的像画得怎样?”
胡惟庸心里一惊,这是个敏感的话题。他走过来像是很认真地看了看,称赞潭王很有神韵,透着天真、睿智,画的和真人一样。
达兰说不想听他夸赞,只问丞相看他长得像谁?
胡惟庸回答得很快:“当然是像皇上了!”
“像哪个皇上啊?”达兰咄咄逼人地问,“是像当今皇上啊,还是像大汉皇帝陈友谅啊?”她的样子显得与美人胚子不相衬的阴险。
胡惟庸吓了一跳,忐忑地看了达兰一眼,喃喃道:“娘娘!这玩笑也开得吗?”
“你别在这装!”达兰说,“玩笑不是我开的,你不是在背地里议论,说潭王长的和陈友谅一模一样吗?”
胡惟庸吓坏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这么说,我怎么承受得起!娘娘这不是往死路上推我吗?”
达兰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分明是你把我们母子往死路上推,怎么又倒过来说呀。”
胡惟庸说:“我真的没说过,若说过,嘴上长疔。”
达兰说:“早晚得长疔。那天李醒芳来画像,你和李醒芳不是背着我这么议论的吗?隔墙有耳,你大概想不到,我当时就在屏风后,听了个一清二楚,你还想抵赖吗?”
胡惟庸一下子冒汗了,有气无力地解释说:“都是李醒芳胡说八道,不是我的意思。”
他可实在不敢小看这女人了,她竟这样有心计!他现在明白,今天达兰是有预谋地向他兴师问罪的。不过暂时还弄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是吓唬吓唬他,让他三缄其口,别在背后嚼舌头?有这种意图,胡惟庸也真的很后悔,他是走一步都要量量步子大小的人,那天怎么会那么轻率地与李醒芳背地里议论这样敏感的话题呢?这不,招祸来了。看来,他只有认错,才可息事宁人了。
这时达兰又换上了轻松的笑脸,叫宫女端上来一些蜜饯果脯,她说是她亲手做的,还亲自用小银勺舀了一点玫瑰蜜饯送到胡惟庸口中叫他品尝,胡惟庸吓得连连后退,她早已把蜜饯塞到了他口中,下巴上还粘了一小块,她笑着说挂幌子了,又伸出纤纤细指替他在脸上抿了去,弄得他心慌意乱。他一直在寻找良机逃之夭夭。
达兰却不放他走,她仍然纠缠着朱梓像谁的话题,不管胡惟庸怎样否认。达兰说:“你还嘴硬!你不是连我提前一个月生下潭王都算准了吗?你不是嘲笑皇上那么精明却甘心戴这个绿头巾吗?你为什么不去提醒皇上啊?你不去,一会我去提醒皇上,有本事你当皇上面再把这话说一遍。”
胡惟庸站起身,也冷笑道:“你若有胆量闹出来,你还有命吗?你自己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这一手也是杀手锏,达兰愣了一下。是啊,怀了别人的孩子,却向朱元璋瞒报,还要冒充是正宗龙子,连篡姓夺权的罪名都安得上的,事情犯了,那她和梓儿还不是要粉身碎骨吗?
她并不怕胡惟庸揭发此事,那他也逃不了干系,她的目的是把手握大权的胡惟庸镇住,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甚至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为梓儿将来坐江山当马前卒。
达兰说:“闹大了,大不了皇上废了我,打入冷宫,或者处死。你也完了,我的丞相,你还有命吗?你把一个有身孕的女人送给他,你这叫忠吗?你明知道串了种,潭王不是朱元璋的,你在背地里嚼舌头,不去奏报,这叫忠吗?”
胡惟庸没想到这女人如此老辣,他和解地说:“我保证不说,算了,反正抖出去鱼死网也破了。”
“那可不一定。”达兰说,“我会在皇上在仁和宫最销魂的时候奏你一本,看他会信谁的。”
胡惟庸的汗越出越多:“娘娘何必跟我过不去呢。”
他深信她什么都干得出来,在被窝里吹枕头风,抵得上千军万马,胡惟庸怎能不甘拜下风?他恨达兰,真是应了俗语,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犹可,最毒妇人心,一点不假。眼下必须与她妥协,相安无事才好。但达兰认为还没有彻底把他拿下马,攻势仍旧凌厉。
达兰冷笑又往下编,她甚至可以说,她来到皇上跟前时,曾对胡惟庸说过,她肚子里有了陈友谅的孩子,胡惟庸却说没事,七个月、八个月生下来的常见,也许这正是替陈友谅悄悄夺回江山的机会呢!
胡惟庸简直气昏了,猛地抓起板凳想往达妃头上砸。但板凳停在了半空。达兰根本不惧,抱着肩说:“砸呀!怎么又胆怯了?”
胡惟庸还是软了,乖乖放下凳子。他说:“你说吧,你想干什么?要我干什么?”
达兰说:“这还像人话。我告诉你,胡惟庸,在这件事上,你别想躲清静,你我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我下水,你也别想身上不湿。”
胡惟庸说:“是。”
达兰说她忍辱负重活下来,是为了什么,他应当清楚。
胡惟庸装傻:“我明白,人生一世,谁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为了江山。”达兰加重语气命令他,“从今往后,要在皇上面前不断地吹风,说潭王好话,说他是治国平天下的英才,想法让皇上废了太子立潭王。”
胡惟庸说:“你真敢想啊!太子没有大过,谁敢轻言废立?况且废长立幼是古来大忌,就是皇上要干,大臣们也会群起反对。你这胃口太大了,打死我也不敢贸然应承。”
“你不是首辅,你不是大臣的头吗?”达兰说。
胡惟庸试图浇灭她的邪念:“就是大臣们闭嘴,皇上也不会轻易走这一步棋。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认为太子太心软,太仁慈,恐将来镇不住邪!他最中意的是老四燕王,说燕王才真正有他自己的影子,长得像,作派像,为人处事都像。可就是这样,也只能嘴上说说而已,岂敢动真的?那是犯了皇家大忌。”
达兰退了一步说暂时也不逼他,潭王才七岁,也不着急。稍大一点,她要胡惟庸想办法说服皇上,尽快让他到长沙封地去,叫胡惟庸给他物色几个奇才,像刘伯温那样的,当潭王的左右臂。“你心里有他没他,我会知道。最后办不成,是天命。但办不办,就看你的了。”
事到这一步,胡惟庸只好应承说:“我都答应,正如你所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吧。”他这也是想尽快脱身的敷衍之辞。
达兰早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步步紧逼,胡惟庸没有办法,只好敷衍,这并不表明他会死心塌地为她卖命。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为了保全自己,会像抛弃一双破鞋一样把达兰扔出来,他们之间本来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同盟,即使勉强说有,也是极其脆弱的,是她一厢情愿逼出来的。
她忽然想,必须真的让他下水,上到她自己这条船上来,要完蛋一起完蛋,不容他有抽身而退的机会。想让梓儿当皇帝,替陈友谅报仇,没有铁腕丞相鼎力支持,那是难以想象的。
除了恫吓,她还有什么武器?她有的,具有魅力的只有美人的肉体了。她一想到这,决定再设一个粉红色的陷阱,于是非留他喝点酒。
胡惟庸百般不肯,推说有事,达兰急了,又说了些不管天不管地的话,胡惟庸只得虚应故事,答应吃她一餐饭。
达兰用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招法。
当年胡惟庸用蒙汗药麻翻了达兰,让朱元璋睡了她,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今天,酒过三巡,达兰也同样麻翻了胡惟庸,并且在打发走太监宫女后,把他弄到床上,脱了个精光。
第二天早上,当胡惟庸醒来时,觉得身旁有一个滑腻的赤裸女人,一股香粉气直喷他的脸。他一看,自己竟睡在了仁和宫从前朱元璋睡过的龙床上,达兰伸着粉嫩的臂膀正搂着他。
这一惊非同小可,胡惟庸几乎是绝望地叫了一声,坐起来,而达兰像个抓到了猎物的猎手一样,正望着胡惟庸得意地笑。
胡惟庸想找衣服穿,他说:“你太无耻了!你陷害我!”光着身子的达兰说:“你说得清吗?你信不信我马上喊太监、宫女进来?”胡惟庸软了下来,达兰指着他的下体说:“连你那里有一块胎记我都能当皇上说出来,你说你与我无染,他信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胡惟庸急着脱身,便什么好话都说尽了。达兰早把他的衣服藏起来了,此时她媚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在她那丰腴的乳房上,把嘴凑过去吻他,她要假戏真做,给他点甜头。
抚摸着达兰那颤巍巍的乳房,吻着她那湿润的香唇,他遍体酥软了,底下已在悄悄膨胀,他再推托已办不到了,达兰笑嘻嘻地握住了他的阳具,两个人滚到了床上,又滚到了地毯上,反正是这样了,不如真的沾点腥味,死了也值,这是骑在达兰身上时胡惟庸的想法。
完事后,勾着胡惟庸脖子的达兰彻底放心了,胡惟庸是她可以掌握于股掌上的工具了。她不再怕他、担心他,她很得意,早知这么容易地征服了一个男人,何必多费了那么多唇舌。
天大亮了,达兰穿好了衣服,要给胡惟庸看一样东西。她转身到书房去了,从一个缠花八宝描金漆木箱里取出一个小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