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有很多地方不对劲。
我一直以为穿解放鞋的老头就是张好运嘴里的怪老头,但似乎根本就是两个人,我急忙问张好运:“这里有没有别的老头,也特别喜欢穿解放鞋的?”
“我认识的老头只有两个,怪老头和老秦,老秦其实也不老,就是看着老,而且他不穿解放鞋。怪老头和我们也一样穿帆布鞋。”张好运疑惑地问,“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没什么。”我没法说清楚这件事。
“你是不是又看到那个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我不想承认。
我岔开话题,“我想买一些生活品。”
“想可以,但不要去了,你上次撞掉了虎子的牙,不会有好果子吃。”他话音一转,“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代买。”
“一直这样不是头,我想见见白毛。”我说。
张好运抓着我的肩膀,“你疯了?”
我笑说:“我没疯。”
“看来你真的疯了,居然还笑得出来,白毛什么人你不知道啊?”
“你说过,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白毛狮子嘛。”我推开他的手,“放心,我又不是去找茬。”
张好运激动道:“知道什么人你还去?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说:“在生活区他是老虎,在这里他不是。”
“别介,咱不开玩笑呢。”
“他在几号病房?”
“不知道。”
“那我挨着去敲。”
“23号。”张好运还是说了出来,“等等!拿这个把你的牙磨锋利了,你这头犟驴。”
“谢了,你会带给我好运的,好运哥。”我接过他抛过来的胡豆,含在嘴里就走了。
老秦也出现在了门口,问:“好运,小余这是要去哪?”
好运哥叹气说:“去找白毛。”
“什么?这家伙疯了!”
“他就是疯子,不过,我有些时候也想疯啊,就是还有一年出院,这期间不敢犯事。”
听着两人的谈话,我想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疯子,遵守着一些不找边际的规定,这不是疯子是什么?对了,还可以是傻子。
23号在楼道的另一边,需要穿过护士台,我平时几乎不会涉足,走过去时小护士盯着我,似乎很纳闷我为什么会往这边来。23号的房门虚掩着,门口站着上次那个虎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但在这里谁都不敢造次,包括白毛,毕竟这是丁磊的地盘。
虎子恶狠狠的瞪着我,看这架势,如果在生活区的话肯定要把我活吞掉。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说话。
我问:“屋里有人吧?”
他也不肯说,直到里屋有人叫了一声:“虎子,谁在外面。”
“上次挨打那小子!”
他一张口,原来成了缺牙巴。这么一说,他找回了一些面子。
“让他进来。”
“什么?不是,他有什么资格。”
“我说让他进来。”
一声质疑。
“我知道了。”虎子对我又是另一态度,“聋子啊!叫你进去听不见!”
这人派头十足啊,让这么个彪悍大物成了看门的伙计,实在搞不懂。
更让我搞不懂的是,这间病房居然被装饰出了家的感觉!有镜子,有衣柜,书桌上还放着一个mp3,以及一瓶可乐。
我才知道,是有多么的不公平,这人得剥削了多少弱者才得到的这些。
白发男子慵懒的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口琴,看着墙上的窗户,外面是生机勃勃的丛林,充满活力,虽然它是画上去。
“你想离开这儿?”白毛背对着我说。
“你这里装扮的很温馨,让人心里踏实,一进来都不想走了,老秦一定很喜欢。”
“你说的人会画画,除此之外,他是个极其无聊的人。”白毛原来也认识老秦,他又说:“我说的不是这里,而是这里。”
他举起手画了一个大圈,我明白,他指的是离开医院。
我耸耸肩说:“谁不想呢,所以我才来找你,但都说我很蠢。”
他说:“你一点也不蠢,只是沉不住气,你不会成功,相信我的话,我没有看错过人。”
“谁知道呢,你进来多久了?”我问。
“这不重要,那画画的进来了七年,那装疯卖傻的老头进来了二十年,时间久了并不是什么优势,而你正在浪费你的优势。”白毛的话很有意思。
我说:“我听不太懂。”
他微微一笑,“听懂了,你就坐在我这里了,所以,你会下棋吗?”
我说:“象棋会一些。”
“那就够了,那几个人教不会,有的下棋臭,还故意想着输真是没办法,我们来一局吧。”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出了一副很小的象棋,熟料的,但被摸的很玉,我惊讶发现那抽屉里静静躺着一部手机。
“怎么不坐?”白毛个子矮小,但身子敏捷,身上也非常整洁,没有一点异味,还有些淡淡的香气,不知是否喷了香水。
我坐在了桌子一角。
刚要说话,白毛打住了我,“不要说话,静静下完一局。”
一局下来,我完败,想认输他却说继续,直到吃掉我所有的子才肯罢休。
吃掉我的帅后,他方才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你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慌着回去结婚吗?”
我说:“我没女朋友!”
“你很走运。”
“什么意思?笑话我。”
“没有,至少你不用担心和老婆洞房的时候被抓到这里来。”
“看来你是这样。”
“对,我就是这样来的。”
我们彼此一笑。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你胆子好大,别人都不敢笑我,所以我猜到了你会过来。但我不认为你能给我我想要的,我也不会给你你想要的。”
我说:“聊聊你的手机?”
白毛一脸不知说:“什么手机?哦,你看到了我抽屉里的东西了吧,抱歉,那是模型!”
我说:“我不会告密。”
我知道他不担心这点,所以才会让我看见,他是故意的。
“那我得谢谢你是不是?”他笑了一下,又说:“听说你被丁磊约谈了?”
我点点头,“你消息真灵通。”
白毛装好了象棋,起身说:“一年了吧,至少我没听说谁进他的办公室!你是第一个。”
难怪,我就说怎么从那之后张好运和老秦都躲着我,他们误会了什么吧。
他打开抽屉,手机又露了出来,他将象棋放在了上面,回过头,我们对视着。
他凝声道:“还能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