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舅舅已经结婚生子,舅妈温柔贤惠,为陈冲做了可口的饭菜。
舅舅看着陈冲,眼神中满是追忆之色,当年怀抱中的婴儿,如今已长大成人,并且是拥有修为的修士了。
“来,小冲,边吃边说,给我说一说这些年修行的经历。”舅舅兴致高昂,看着陈冲。
一旁的小弟弟和舅妈也看向陈冲,睁大眼睛,露出聚精会神的表情。
陈冲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讲述,虽然平淡枯燥,但三人听的津津有味,十分入神。
欢声笑语,不时传出,陈冲心中充满温馨,忽然间,就想永远留在这里,不再修行。
吃过饭后,舅舅招呼陈冲,来到了外面,驾着马车,一路出城,来到了云水城东侧的一处高坡。
舅舅停好马车,对陈冲道:“小冲,还记得这里不,咱们再爬一次吧?”
陈冲道:“好呀!”
两人肩并着肩,一起向上而行。
这个高坡陈冲小时候经常和舅舅一起来玩耍,尤其在夏天,他最愿意呆在这里,躺在地上,吹着凉快的风,欣赏美丽的夜空景色。
就像十年前的场景重现,不同的是陈冲已经不再是小孩。
舅舅问陈冲道:“小冲,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陈冲想了想,道:“舅舅,我这次回来,就是向你道别的。我准备去更远的地方,寻找合适的修行之地,可能很久才会回来了。”舅舅听了眉头轻轻一挑,看了陈冲一眼,道:“之前吃饭时听你口气,我以为你受到挫折,不准备修行了呢。”
陈冲哈哈笑了两声,道:“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舅舅道:“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修行。”
陈冲抬头看向坡顶,轻轻道:“舅舅,你不是说过吗,既然选择了一条路,就应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舅舅听了浑身一震,沉默良久,道:“你娘如果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一定非常欣慰。”
陈冲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娘亲美丽温柔的面容,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但却记忆非常深刻。
“还有一个原因,我要找到他。”陈冲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陈冲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晚上,娘亲肝肠寸断的眼神,和那个再也没有回来的男人。
那天晚上后,娘亲便抑郁成疾,不久便去世。
从此,陈冲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对娘亲的思念和对那个男人的怨恨。
为什么没有回来!陈冲问过舅舅,为什么。
舅舅只有叹息,他也不明白。
陈冲幼小的心灵中,从此有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他暗下决心,要找到那个男人,亲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陈冲后来才知道,那个抛弃了妻子和儿子的男人是一个修士,所以,陈冲立志要修行,找到他!
于是,在十岁的时候,舅舅经过种种努力,将陈冲送进了青山宗。
直到现在,青山宗因一场意外而解散。
陈冲心中思绪万千,耳内响起舅舅的声音:“小冲,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许你爹不告而别,是有他的原因。”
陈冲只觉得一团热气上涌,大声道:“不管什么原因,我娘也因此而死!”
舅舅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这样的情绪影响,你的人生不应该只被怨恨填满。”
陈冲浑身剧震,脚步一顿。
舅舅转过身来,看向陈冲,轻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冲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上走,舅舅问道:“你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是指的哪里?”
陈冲道:“我想去大荒山北方,听说那里有很多修士,很多门派,机会也很多。”
山海界之大,很多修士穷其一生都无法走到十分之一,这里有很多区域,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灵。人类所在的区域,按三宗的势力划分为三块大陆,每个大陆之间,有海洋相隔。
仅仅是仙宗控制的东胜大陆,就十分广大,大荒山位于仙宗区域内,横亘东西,将东胜大陆分为荒北和荒南两部分,很多荒南的修士,甚至一生都没有去过荒北。
虽然同属仙宗,但荒南和荒北的情况迥然不同,在荒北,山川秀丽,灵气充裕,聚集着很多门派,而在荒南,灵气则没有那么充足,最近数百年情况更是明显,对修士修行很不友好,也导致了很多门派渐渐转移,去到荒北。
舅舅闻言点头,道:“那真是很远的地方,你要照顾好自己。”
陈冲忽然心中沉重,道:“舅舅,别担心,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说话间,两人登上了高坡的最顶端,放眼望去,云水城和山川大地融为一体,景色如画。
舅舅道:“哈哈,说不定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头。”
陈冲默然,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规律,即便是修士,也不能逃脱,只是将这个过程变得很缓慢。无法修行的人类,生命只有短短百年,百年之后,将化作泥土,消失于世间。陈冲早已观察过,舅舅一家人,包括陈冰,都是不成形状的废仙根,无法修行。
陈冲心中暗叹,自己能够修行,应当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想到这里,心中不是滋味。
陈冲道:“舅舅,我会很快回来,少则十年,最多二十年。”
舅舅嘴角微微一扬,微笑道:“小冲,我也希望你快点回来,那说明你修行有成,但我也不想你心有所想,怠误修行。你已走上修行路,当不必有太多牵挂。”
清风徐来,吹的舅舅衣衫飘摇。陈冲忽然发现,舅舅比起自己来,更像是一个修行之人,不觉心中汗颜,于是道:“冲儿知道了。”
两人不再说话,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天上的白云无声飘过。
良久,舅舅的眼神看向遥远的北方,道:“去吧,修行不成,不要回来。”
陈冲闻言鼻尖一酸,正要说话,舅舅道:“怎么,要我赶你吗?快走吧!”
陈冲看着舅舅的脸庞,他此时没有任何的表情,不知是何心境。
“再不走,你就留下来,永远别走了。”舅舅道。
陈冲呼出一口气,不再说话,身形一闪,御气而走,消失不见。
舅舅独自一个人站在坡顶,看着陈冲的身影消失在了远方,怔怔出神,他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另一个人说话:“陈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风徐徐,并没有人回答,也许时间才会告诉他答案。
陈冲运转丹田之中的元力,急速飞行,云水城飞速后退,很快便消失于地平线,他纵声长啸,震得脚下的树林中飞出惊鸟,四处乱飞。
在这一刻,陈冲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执意要修行是对还是错,然而他不能回头,也不可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