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胸口有一个铜质的圆形徽章,绿底,蓝圈,一如既往的难看。
丁跃认识这个徽章,这是和他同一所大学的校徽!
大学生胸口戴校徽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学校搞活动要求戴的,二就是某些装逼的学生会干部。
可是他知道,学校最近没有搞什么活动。
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在镜子里没有倒影的诡异黑衣男人,不但是他的大学同学,而且还是某个学生会干部,甚至在学校搞活动的时候,可能还查过他的勤。
一想到这些事,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寒,就从湿漉漉的脚底纠缠而上,顺着两条腿和脊椎一下爬到后脑,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炸立了起来。
他的双腿在椅子下面不停颤动,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兴奋,让他困惑多年的谜底就坐在面前,一切似乎马上就能弄个清楚。
但是谜底总是伴随着危险,好奇心有时也会害死人。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是应该直接扑上去?还是拔腿转身逃跑?
但他现在似乎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因为黑衣男人此时正看着他。
黑衣男人脸上刚才对女歌手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平静。
说好听点是不悲不喜。
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任何表情,连天生面瘫都算不上。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是黑衣男人看着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而且记得很清楚。跟他十五岁那年镜子里的自己,盯着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撇开黑衣男人的视线,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下头喝了口橙汁,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黑衣男人想干什么,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可黑衣男人还盯着他,直盯得他骨头里发冷,盯了大概八次呼吸的时间,黑衣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看见黑衣男人站起来,他立即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打开了小米手机的锁屏,如果黑衣男人想要对他不利,那么一打二跑三报警,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毕竟,要弄清谜底,先要保住生命,活着才能知道真相。
小舞台上的女歌手,此时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原本清灵的歌声难以抑制的走调了一下,尖利的嗓音把所有人的耳膜都刺地生疼。
不少酒客开始骂骂咧咧,原本安静的酒吧开始喧闹起来,而黑衣男人听到女歌手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顿了一下,眼睛一转看了看舞台上,又转过来眯缝着眼看着他,脸上居然重新露出了微笑。
丁跃松了口气,因为黑衣男人又坐了回去,继续喝那杯似乎永远喝不完的橙汁,甚至跟老板娘调笑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心里还是有些庆幸,这一次他确实有些冲动了,要不是女歌手的声音,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看来以后不能太冲动,反正这家伙也是大学同学的,这件事有的时间是慢慢调查。
黑衣男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此时似乎完全把他忘到了脑后,趁着这个机会还是赶紧离开。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把橙汁的钱放在桌上,看见台上的女歌手却有些疑惑。
为什么刚才女孩唱歌会走调?是因为黑衣男人还是因为他?
黑衣男人听到女孩走调,又为什么放弃朝他走过来?难道女孩和黑衣男人认识?还是说女孩也能看见,那个黑衣男人没有倒影?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他还是朝女孩默默点头道谢,接着便转过身推门走出了酒吧。
出了酒吧,他打开小米手机后台看了看,黑衣男人的样子很清晰,相信可以查到黑衣男人的身份。
刚才他打开手机锁屏时,除了拨号110之外,还顺手用后台打开全能相机,一直开着录像模式。
黑衣男人虽然没有倒影,但是相机确实是可以拍到的,而且在录像里黑衣男人是有倒影的。
他看着黑衣男人的样子,想起了十五岁那年那个老师,那个同样在镜子里没有倒影的老师。
在这些年无休止的调查里,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回去调查那个老师,但是就是那次回去调查,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找出答案的决心。
因为那个老师消失了,不是普通的失踪,而是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消失了,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同学,记得这个老师曾经教过他们,甚至所有人的毕业照上,她的影子都消失了,就像是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段时间身边很多人,甚至包括他都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再不然就是精神分裂,导致记忆出了问题。
但后来当他看到手上的疤痕时,他知道那个老师绝不是他幻想出来的,那年他看到老师在窗户里没有倒影,吓得打碎了玻璃,手上才留下了疤痕。
这个疤痕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如果那个老师并不存在,那这个疤痕不可能出现。
所以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弄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这一次,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安宁酒吧外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天空中凝结着厚厚的阴云,严严实实地遮蔽着月亮和星星。
因为停电的原因,除了安宁酒吧之外,所有的商铺都关门了,连路灯也发不出一丝光。
酒吧里还有烛光闪烁迷离,像是一场诡异的迷梦,而酒吧外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天地都化成了黑暗大海,只剩下安宁酒吧一座孤岛,解放街的尽头绵延在黑暗里,仿佛无穷无尽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但是,今天没有可能回去。
他咽了口口水,打开小米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闪光灯微弱白光的指引下,一步一步朝着学校走去。
他其实是很怕黑的,自从十五岁那年的童年阴影之后,他对黑暗总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敏感,他总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每次一个人进入黑暗,他都会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更别说此时离安宁酒吧越来越远,黑暗中不时传来某种声音,还要随时注意身后,小心黑衣男人可能跟上来。
但是这一次他不怕了,因为人一旦遇到过更可怕的东西,心理就会下意识权衡对比,那么眼前的东西也就不算什么了。
比黑暗更可怕的是监视,在黑暗中的监视。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虽然不知道是黑衣男人还是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如此强烈,甚至压过了他对黑暗的恐惧。
不管了,如果监视者想要害我,那么我现在已经死了,如果没事那就继续走。
我一定会,活着,找出答案!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着气,一步一步朝着学校走,泥水弄湿了他的鞋子和裤腿,冰凉的感觉又不断传上来。
突然,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他重心不稳向前摔倒下去,手机不知掉到了哪里,唯一的光源一下消失,他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还有……冰冷。
他感觉脑袋掉到了水里,冰凉的水不断灌进喉咙,压缩着气管和肺里仅存的一点空气。
不对,我在解放街上,我的手脚都能感觉到大地,我不可能淹死在这!
生死时刻反而更加理智,他嘴里一下憋住气,手脚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但是他怎么也爬不起来。
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大力压在他的后脖子上,死死地把他的脑袋压倒水里。
是那个黑衣男人吗?
他抓着路上碎石向后打去,却什么也没有打到,突然间他停下了挣扎。
因为他感觉到,在他后脖子上用力的,绝对不是人手,人手有五根手指,而那个力是一个平面,而且他在背后什么也没有抓到。
也就是说,可能不是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
如果挣扎没有用,那么就装死吧,还好以前是浪里白条。
他憋着气一动不动,真的像是溺毙了一般,但是那股大力还压在他后脖子上,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过去。
他心里给自己定下了一五十秒的倒计时,那是他憋气的极限,到了这个时间,不管那股力有没有消失,他都要进行最后一搏。
还好,一分三十秒的时候,那股力终于消失了,他猛地一下抬起头,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但是接着,就在他准备拔腿就跑时,那股力没来由的,又出现在他后脖子上。
他视线一片黑暗,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压倒了水里,想必那股力这一次,不压个十分钟是不会消失了。
没有光线,只有黑暗,没有温暖,只有冰冷,没有空气,只有泥水。
难道要死在这了吗?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双手在后脖子上乱抓,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突然间,光明降临!
仿佛整个世界的黑暗都被消除,那股即将杀死他的大力,似乎也承受不了这希望之光,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来电了,路灯亮了。
他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同时不断的咳嗽,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路灯的光并不强烈,但足以照亮整个解放街,街道上空无一人,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
刚才差点淹死他的,是一个大卡车压出来脸盆大小的深坑,里面积满了昨天的雨水,而他的小米手机就掉在深坑旁边的一个小坑里。
但是除了他之外,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生物。
他揉了揉后脖子感觉非常痛,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他看见脖子后面红肿了一大块。
到底是什么?
是人还是鬼?
他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好先去捡回手机,但当他捡回手机时,却是心跳加速起来。
刚才他在酒吧用夜拍模式偷拍黑衣男人,所以相机的夜拍模式没有关,因为要照明所以也没有锁屏。
也就是说,刚才发生的事,全都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