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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暗夜浮光

凌虚神尊侧身过去细看,“伏羲,你可是一直都在?为何不早些让本尊知道?”言语中难掩的惊喜之情。

“弟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沉睡,却像是困在这里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未料想今日能完全醒来,还能开口说话了……”果真气若游丝,似幻似真。凌虚伸出龙袖轻轻拂过琴身,掌中现出一缕白色微光,正是伏羲神元。

凌虚心中泛起涟漪,一阵难受,如此虚匮神元莫说化出人形,就是勉强留住心智藏于琴中已属不易,况且此时他心脉已断,生机无续,恐怕再过百年,就要一直沉睡下去,再难醒来……反手将伏羲神元推入琴中,垂目不语。

“神尊,不知今夕何夕,弟子睡了多久了……”

凌虚神尊叹息道:“已有五百年。”

“五百年……师尊他……”

听伏羲问起雷泽,凌虚神尊清泪落下,再难忍旧日伤情,长吁了一口郁结之气。

伏羲默了良久,又问道:“那希儿仙子她……可还在?”

“希儿那丫头当日已然重生,如今在西海,安然无恙。”

“那就好……弟子……弟子便再无牵挂了……”

凌虚望着伏羲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你沉睡已久,今日能醒来,想必是还有未了的心愿,未完的修行,待本尊为你解一解命数。”

说完凝神入定,静心推演。

“伏羲,你还在吗?”

“弟子在,神尊……”

凌虚神尊手捋胡须:“想不到你竟还有一世为人的机缘……只是匆匆只有三十载。”

“一世为人……是要转世投胎吗?”伏羲不解。

凌虚看着弦断之处,缓缓言道:“你心脉不全,难成仙胎,若要决心为人,本尊倒是可以助你。你有仙骨,是神龙宝血,若将一缕神元放入灵池中炼化,假以时日,说不定可以化出仙胎,入世为人,只是……”

“可有不妥之处……”

“只是你入世为人,要在一世轮回中受尽凡人七苦,还要经历人间磨难,造福万千生灵,功德圆满方能再入轮回之道,修得来世。”凌虚神尊稍顿,接着言道:“若是半途而废,未能修得圆满再次轮回,后果……你恐怕就要神元溃散,灰飞烟灭了。”

伏羲细弱之声问凌虚,“神尊,若弟子继续留在琴中,今后可还有别的机缘?”

“若本尊用精气助你,千年之中可保你心智不失,神元不散,而千年以后……你怕也是要沉睡永夜,难再醒来。”

“千年……”再留千年,再昏昏沉沉千年,再思念千年。

“你不用纠结此一时,想好以后再让本尊知道,无论如何,本尊都会助你达成心愿!”一语千金之重,情真意切。

“弟子不再纠结……愿入世为人,受七苦,历磨难,为自己修得肉身轮回!”

凌虚神尊稍有迟疑,“你当真不悔?”

“不悔!只是不知在这一世为人的匆匆岁月中,与希儿可还有机缘重逢……或者是一面之缘,远远的看着也好……”

“哎……”凌虚神尊长叹一声,“伏羲,若是一念成痴,怕是要功亏一篑难修得圆满,你可要想清楚,缘起缘灭不可执着,他日自困自苦落得灰飞烟灭,你怕是要后悔了今日的选择……”凌虚语重心长,不愿伏羲只是因为想与凤希重逢而去人间受苦。

“弟子也知道,天机难测,缘法难料……弟子妄语了。只是今日若能得神尊相助,他日无论结果如何,伏羲都不后悔!伏羲感念神尊心慈怜惜之意,定不会怨天尤人……”

“既是如此,你便安心睡吧,本尊自会助你。”

“伏羲……顿首叩谢,拜别神尊……”

凌虚看了看这昔日故友挚爱,轻叹一声,起身将琴抱起来到龙冥洞中,闭关七日,抽去伏羲琴仙骨,将其虚匮神元幻出与这雷泽神龙指骨一起炼化,又用自己万年修为注入其中养护伏羲神元,七日后终于化出一颗赤色灵珠。

凌虚带着灵珠来到玉虚峰灵池所在。

玉虚雪峰,直插云霄,终年白雪飘飞,谁又能想到造物匠心,在这雪峰之巅竟有一股极寒之泉,掩于飞岩横壁之下。泉水凛冽刺骨,澄清见底,汩汩翻涌如盛放莲花,万世流转迂回,潋滟成一池碧波,形如天空一弯新月。

灵池西侧一角石笋错立,形成天然缺口,一股清泉盈盈而下,沿着玉虚峰山间沟壑蜿蜒奔流,在神峰半山腰处却忽然隐没在万年冰雪之中,踪迹难寻。

在黑暗的千里冰川之下,这股极寒之泉与雪山融水汇聚凝结渗入地下,蕴藏潜流沉淀经年,竟然在玉山脚下喷涌而出,成为一方不冻之泉,温热清亮,醇美甘甜,被人族尊为“天下第一神泉”,更将华胥国太庙修建于此,以彰显对神迹的虔诚敬仰。

此刻,凌虚神尊立于灵池一旁,反手将七色精气萦绕守护的赤色灵珠送入极寒池水。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浸润滋养着灵池内的宝血神元,伏羲就在这凛冽浮光之中再度沉沉睡去。

两百年。七万次的日升月落,醒来时已是一朵血色宝莲。

他忘了前世,成了凡人。

生的时候,在姬安夫人腹中整整呆了十八个月才呱呱坠地……

宿疾缠身,心痛之症如影随形,手无缚鸡之力……

青葱年华,心却似迟暮老者,常喃喃自语,暗自垂泪……

也曾诀别此生,放下一切,愿随清风而去,不惹纤尘……

一世为人,他有所怨,有所恨,亦有所爱,有所欲,执着煎熬……

后来,遇到了她。终是缘浅,求而不得……

他尽力了。匆匆十八载,比药还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师尊却说,三十年的机缘未了,他这一世未修得功德圆满,已然是半途而废,功亏一篑,终将灰飞烟灭……哎,都怪自己心眼儿小,竟活活被那小凤凰折磨死,回来的太早了……修不成来世,入不得轮回,眼前岂不就是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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