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小凤凰整日都忙忙叨叨的,辰元宫的膳房都快被她点着了。
“你这又是什么呀?”风阙靠在榻上,紧张地看着凤里牺端来一碗黄乎乎的东西,上面还飘着一层油花,“这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这可是千年老山参炖的鸡汤!补血理气,正是对症下药!”凤里牺一脸笃定,不容风阙置疑。
“怎么还要喝啊……你这几日不是参汤就是鸡汤,早上还刚逼我喝了什么……什么来着?”
“田七当归蜜枣猪蹄汤!”
“对就是那个汤……我这听你一说就开始反胃……”
“你说什吗?”
“不是,我这还不饿呢,这顿就换些清淡的好不好……米粥小菜如何?”看着油乎乎的千年老参鸡汤,风阙没吐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那怎么行,没有营养!你这些年都吃的什么呀?顿顿清粥小菜,吃得你脸都绿了,受了我轻轻一掌竟然六七日了还下不了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凤里牺清楚的记得他被人打断双腿,也是一夕之间就能站起身来行走,如今这样整日昏昏沉沉,实在让人着急。
“还有你这腕上的伤,怕也有十日了吧……你亏得不是一点半点啊,我小凤凰就算日日嘴对嘴地为你度气,也怕有补不过来的一日!”一气之下,凤里牺竟口无遮拦起来。
“好歹是个仙子……”
“怎么啦!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凤里牺心中委屈,面有不悦。
“好好我喝,别委屈了啊……”风趣暗想,我才是那个该叫苦委屈的人哪……心下一横,闭住气喝了小凤凰送到嘴边的一口鸡汤。
“难为你了,整日呆在膳房里,可别把自己漂亮的羽毛烧着了……”
“你信不信我晚上再给你顿田七当归蜜枣猪蹄汤!”凤里牺表情十分认真,吓得风阙赶紧乖乖喝完了整碗黄乎乎、油腻腻的东西。
午后天气十分晴朗,冬日暖阳照进殿中,风阙也觉得精神了许多。
“我们去亭中坐坐如何?”
“你是觉得好些了吗?嘿嘿,这参王果真没有失信,给本君的就是好东西!”
风阙见她自顾得意,目光温柔如水,“谢谢你。”
“哼!晚啦!”凤里牺更加得意,为他披上雪袍缓缓走出寝殿。
国主终于能下地走动了,辰元宫上下振奋不已,随侍在亭中摆下果品点心,奉上茶水,侍卫还搬来了炭火放在一旁,盼着能让大病初愈的国主舒服些……
“今日这阳光真好,不如我给你舞剑?”
“舞剑?你何曾学过舞剑……”风阙记得自己在玄圃之时的确教过她舞剑,可她早该忘了才对,小凤凰自己也曾说过,她从不舞剑。
“有一种天赋叫做无师自通!我也纳闷儿,前几日想起你那一招漫天剑雨,虽说不出名堂,就是觉得又酷又帅,心向往之……你昏睡的时候我一个人无聊,就随便试着耍了几招,发现其实这舞剑也没多难,不信你看着……”转眼凤里牺身形已至百草溪边,幻出一把仙剑,立于一片流光之中。
玉手搅弄风云,仙影起落间惊起花间残雪……那是自己在玉山飞瀑寒潭教给她的一套剑法,名曰落月。虽有几势被她自己琢磨着改了样子,但风阙一眼就已认出!难道她被抹去的记忆竟要回来了……
“风阙,我这剑舞得有那么不堪吗,你这什么表情啊!”
“的确不怎么样。”风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料凤里牺并不生气,收了剑坐到自己身旁,“没关系啊,你的剑术我是见过的,看不上我这几招也说得过去,不如你有空教我,来个双剑合璧!”
飞瀑寒潭,巨石横空,当日希儿央求自己教他舞剑时的情景恍如昨日,那些往日浪漫甜蜜之语犹在耳边……
“不要再说了!”风阙一时情难自控,站起身来,看着愣在一旁的牺儿,又慢慢坐了下来,“我是觉得,还是渡芸飞鞭适合你。”
“你有心事。”
“没有。”
“你看着我!”凤里牺毫不退让,这个人一向习惯把自己的情感包裹起来,伪装的本事堪称一流,否则青葱韶华之年怎么镇得住那些殿上的朝臣、九部的长老,深陷绝境却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弹指间夺回王位……没想到相伴左右这么久了,他也还是要跟自己耍心眼儿……
风阙无所谓地看着她。
“你心脉不继,还要瞒我多久?”
风阙的双眸瞬间移开,不敢看她,一时也不知该看向何处,慌张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是夫恺说的吗?他总是太过忧虑,难免夸大其词,我只是心脉弱了些……”风阙几近崩溃,却还要死撑着不肯说出真相。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你我朝夕相处,难道还要别人来告诉我吗?”
“那又怎样……”这种故意疏离的眼神,小凤凰也曾见过,他当日还说,“此生天上地下,永不相见”。
“我还不是好好的,只要有你在,有师尊在,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所言已然带着几分怒气,只是牺儿知道,风阙只是在和他自己生气罢了。
“既然知道死不了,为何又要瞒我?”
风阙一时无言以对,松了心气儿,话也软了下来,“我只是怕你担心,没别的。”
“不如我带你去找师尊?他说不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用的……”
“什么……”
“牺儿,我的心脉早就虚匮的不成样子,有和没有也无太大差别,你看我还不是好起来了,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和你静静的守在一起,不想以后,不问将来,好不好?”
凤里牺知道他心里难受,不愿再逼问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好,我不再问,你也不许有事再瞒我!”
“有什么又能瞒得过你,只是这样下去,是不是显得我特别自私……”很多事情自己已然无法掌控,他累了,感觉此生已如漩涡中一片干枯的霜叶,无力的原地打转,终将会被卷入无底深渊……永归虚无的恐惧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令他几乎喘不上气。
“牺儿,你坐过来好吗?”风阙让牺儿坐在自己腿上,他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怀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心,感觉到自己还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