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衙役破匪塞,心乐气爽笑颜开。
最兴奋的莫过于杜瑜若,他早丢下了手中竹棍,穿过穿堂到了前院来:“陆姨,这些可都是真的?”
“大抵是吧,听说那尹县令正在追讨逃匪呢。说不准再过个三五天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山匪被全部肃清。”陆红花倒是对县令抱着不小希望的,心底也对这一次剿匪颇有期盼。
只是她没注意到对面人的心情。
杜瑜若有那么一点失落,到底是少年,心中总有那么一个行侠仗义的梦。
“那么一下就被攻破了?”
“看来这‘怀王’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倒是颇令我失望。”
杜安菱神色微变:“怎么能这么想?”
“怎么不能,我还想武艺练成后找那匪首比试一番!”杜瑜若抬头,眼底有一股少年人的冲动。
这样吗?
杜安菱有些沉默。
……
杜安菱不是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可是听他说出来和心中猜测总是有不同的。
他这门心思,着实可谓是年少轻狂!
可又能怎么样?只能期盼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杜瑜若已经继续舞起竹竿来,听风声可知那挥棍速度比之前更快,带来的却有一阵突然的手忙脚乱。
想笑却没有笑,杜安菱只希望他能平安成长。
不过,真的能如愿?
身边陆红花使了个眼色,好似有话要说。
于是走到一边去,在游廊下听她陈述集市上新近听到的消息。
“听集市上的人说,峡岸村有个地主家里失窃,说是丢了两百多两银子——县里面这会不办案,怕是不方便追回来。”
陆红花的话语中带着担忧。
而杜安菱听了,心底也泛上不安来。
家里面那些银两,或许真该换个地方了。
……
杜安菱打算把家中银子埋到山里。
盛世书画贵,乱世金银稀,凡是有准备的人都会为自家子孙留下几笔金银财产,放在安全的地方藏好,让子孙后代在乱世时开销无忧。
杜安菱觉得自己也要找一个地方藏银。
藏银的地方其实并不多——杜安菱很有自知之明,凭自己这副身子,开一口地窖去“窖藏”金银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后山那有现成的山洞。
杜安菱决定好了,准备去收拾一下自家金银——可向自家卧房走了一班,扭头看到厨房门口吊着条依旧滴着水的鲤鱼。
自己怎么把这忘了——老了,事情倒不像以前那样记得清。
杜安菱自嘲,好在还记得那鱼的做法。姜蒜是现成的,鱼也新鲜,只是不知味道与京城相差几许。
差一些也无妨,至少会是京城的味道。
……
烧鱼倒是不错,就是有少许焦糊——杜安菱可喜在这乡村做出了满意的味道。
过午不食并不是严格遵守的规矩,农忙时节三餐早中晚而农闲时只有两餐。城里习惯没有午食只有朝暮两餐,而乡村中时常将暮食移到正午前后——如此午后便有了大段时间躺着看天。
杜宅里就着本地的习惯来。
吃尽饭菜时天空中云已经变得厚重,可想而知午后或有暴雨狂风。杜安菱看着天色觉得阴天不错,刚好有事出去一趟恰巧云遮骄阳。
剩下现银包了一百两正,小小布袋刚好可以系在腰间。呼唤杜瑜若一并出行,后山山谷一角有那岩洞深邃。
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放好便是了。
杜瑜若听了这事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到那山里面藏银?那样倒不如雇几个家丁!”
“谁会来当家丁?”杜安菱反问。
“可如果匪人认定家中有钱财,如若他们找不到又会怎样?
杜安菱忽然有些答不上来。
无奈,微微叹息,杜安菱已经走到后园。
不远处已经是山径,通向竹林里。
……
竹林小径曲绕长,径边翠竹高十丈。天云低压山岗,昏昏无日光。
杜瑜若带上竹棍后渐而迥异于日常,攀高走低,不时用手中竹棍敲敲打打。做出或挥砍或直刺的动作,时而撼动路边青竹。
杜安菱早已熟悉这山道,知道哪里难走,也清楚那里易行。不怎么危险的路段也由着他去了——只要不隔太远就行。
那百两现银着实不轻,走的又是山路,不多时便微微喘气——而汗水早在进山时就已经沁出,一下便湿透了衣物。
这天气怎么如此闷热!
额头有汗珠滚下,滑落到睫毛上,随着她喘气时的歪头甩落,又触到面颊上另一滴汗。
微痒的感觉一路汇集到下巴尖,一个抬头,滴落胸口衣襟——衣物的颜色因为汗湿而微微变深,愈发紧贴在身上了。
杜安菱感到有一个目光。
向前看去,竟是个猎户。
……
猎户是过去见过的,杜安菱记得。
猎户也是记得自己的,杜安菱猜测。
他看过来的目光有一半是诧异,有一些是欣赏,还有一丝杜安菱看不太懂的东西。
似乎并没有恶意——可杜安菱不喜欢被他那样盯着看。
他错身与杜瑜若经过对方,互相对视了一下就移开交错的目光。走近了杜安菱,她看见他腰间挂着两只毛色不纯的兔。
收获不太好?
杜安菱心底想着,也发现他虽说时常打量着自己,却一直在躲闪自己的目光——路太窄,他让出了大半,背着的长枪撞到了一茎斜生的竹。
弄得一个踉跄。
也引得远远走在前面的杜瑜若阵阵笑语。
……
他瞪了杜瑜若一眼。
那一眼带着烦躁,其间有一丝令人胆寒的凶气。
却又摇头,快步消失在山路另一端。
可那个目光真真切切留在杜安菱心底——她猜测,那猎户虽算不上无情,也至少是个寡情的人。
也难怪,打猎的人怎能心慈手软?
杜安菱虽这样想,可心底总有些奇怪。
杜瑜若将就要拐过前面的弯,再隔得远一些就不大能看得到了。
杜安菱加紧了脚步,注意到竹林因为微风发出簌簌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