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能会永远觊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卫卓识趣的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灵活的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以下属的口吻对施培庆说:“知州大人,既然那伙匪徒的大本营多半在城外,那卑职斗胆猜测临近的几个县定然也遭了匪徒的毒手。”
施培庆本来就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所以年过不惑才混了一个小地方的知州,此时更是因为女儿的失踪而六神无主,听见卫卓的分析,就本能的认为是正确的,于是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近期我也没有看到有关的通报······”
卫卓不疾不徐的打断了他的话:“卑职可没有说仅仅是充州下辖的三个县啊,还有润州呢。”
润州和充州离得很近,进到连润州下辖的福丰县距离充州都比充州下辖的安乐县进了十几里。
“哦!”施培庆茅塞顿开,“看来我要去找润州知州甄学才甄大人了。”
卫卓礼貌性的笑了一下:“知州大人尽快。”
施培庆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急匆匆出了书房,就向州衙而去,甚至连卫卓也忽略了。
施培庆走得很快,转眼书房里只剩下卫卓一个人,或许是担心两个人商议机密事情,施家的仆人没有过来。
卫卓微微低下头,目光扫过施培庆鸡翅木的书案,上面是十分整齐的各县文书,还有几本《论语》、《大学》、《孟子》之类的老生常谈——的确是一个知州应该有的书案。
只是这书案,真是太寻常了,卫卓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书案下隐藏的暗格。
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就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暗格。
其实,这样的暗格在现在还算高明,但是在十年后已经是小儿科了。
卫卓担任过几年的大理寺卿,见过的犯事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于官员家里的这种小伎俩可谓是司空见惯。
暗格悄无声息的滑开,没有发出哪怕一声轻微的声响。
卫卓的眼睫轻轻的一颤,随即他的眼睛弯了起来。
里面放置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吸食摇光用的烟枪。
卫卓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不太成熟的笑容,随即他的手指微动,将打开的暗格归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了出去。
那把烟枪还很新,而施培庆的财力也根本负担不起吸食摇光的“重任”,卫卓估计那把烟枪是施培庆的门生故旧送给他的“小礼物”。
其实都一样,他想,在摇光被所有人以为是“仙丹”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它是世间最好的奢侈品。
可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摇光不过是东瀛国主腐蚀大蓟的一个阴谋呢?
卫卓有些漫无边际的想着。
这几天充州的天气不错,金色的阳光从白云的缝隙中撒下,将四周的景物照的格外鲜艳分明。
算了,还是尽快将眼前的案子解决吧。
施培庆刚到了州衙,就紧急知会了润州知州甄学才,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甄学才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施培庆来不及惊讶,就听到甄学才一脸憔悴和颓丧的说:“在下的女儿也······”
没错,甄学才的小女儿甄晓颖同样也在两天前失踪了,甄学才几乎将润州城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女儿的半点影子,听闻充州知州也丢了女儿,便干脆趁着休沐前来拜访。
“甄大人莫要着急,”施培庆此时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就压低了声音,“润州那边,是什么情况?”
“别提了,”甄学才一脸懊丧,“福丰县知县栗弘升的嫡长女同样也失踪了,现在他天天嚷着要挂印辞职,在下也没办法。”
施培庆倒也恢复了些许冷静:“我们合计一下,一共多少姑娘失踪了?”
甄学才深深吸气,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册子:“大约是四十一人,大都是在职官员和本地望族的女儿。”
“充州略微好一些,”施培庆同样取出一个小册子,“大概是三十九人。”
由此合计下来数目都不小,两个人相视苦笑。
“看来还是得通报巡抚大人了。”施培庆叹道,“这样的案子······”
甄学才虽名为学才,但其实不过是个腐儒,闻言立刻摇头:“施大人千万要为女儿着想!如今之计,还是要保全她们的名节。”
名节,施培庆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并不迂腐,听到甄学才这老腐儒的一番话,忍不住冷笑道:“说得倒是轻巧,可名节虽然大于天,女儿就随随便便舍去了?就算咱们狠得下心来,其他人呢?依我看,栗弘升就舍不得!”
甄学才一听到栗弘升,神色就变了,栗弘升比他和施培庆都年轻,如今不过二十九岁,正是前途大好的年纪,更何况,栗弘升还是山东巡抚成登宇的亲外甥,要是栗弘升闹腾起来,他和施培庆的官估计就没法做了。
甄学才慌忙道:“唉,您都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施培庆看甄学才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伙匪徒的窝点。现在通报巡抚大人,说不定还可以给我们派下一些人手,这样搜寻起来容易一些。”
甄学才表情苦闷:“可是,天知道这伙匪徒的窝点在城里还是城外啊?”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施培庆想起卫卓的话,“我一个下属无意间看到,那伙匪徒的马车出城了。”
“您的下属?”甄学才有点怀疑,毕竟充州官员中人才数量实在太少,大多数人离开州衙都会去大家都懂的地方取乐,除了施培庆这种和老婆相濡以沫的痴情种——玩都玩不过来,哪个人会留意出城的马车?
施培庆觉得老脸一红,虽说出了这个案子,他的下属们工作都比以往兢兢业业多了,但是还是有点烂泥扶不上墙。
“是太傅大人的嫡长子。”他对甄学才说,“前一年的探花郎——您忘了?”
“哎呀,”甄学才惊讶的说,“是卫大公子啊,就是那个逃婚的?”
施培庆对甄学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可不能乱说,不过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将来早晚会爬到我们上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