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霖和卫卓双双陷入沉默,倒不是他们不会说东瀛话(毕竟人家会说大蓟话),而是就这?
就这?
不是,当街听别人吹尺八,然后那个吹奏的人还请他们上去?
大蓟对东瀛的好感可是不多。
当然根据周锦霖对二次元的了解,观月应当是姓氏,也不知道这位东瀛姑娘的名字叫什么。
至于卫卓,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知道,上辈子他主要活动在京城,和东瀛人接触很少,能认出尺八来就不错了。
要不要上去?
周锦霖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卫卓。
卫卓此时也是非常纠结,最后他心一横,干脆利落的说:“上去吧。”
东瀛就是对大蓟一千个一万个不忿,也应该不敢动大蓟的官员,何况他背后有父亲这个重臣在。
就是把周锦霖也牵扯进来,有点······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你要是觉得害怕,那就先回去吧。”他对周锦霖说,还是不希望她牵扯进来。
周锦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脑子搭错了筋,想也不想的回答说:“我还是上去吧。”总归不好意思扫了人家姑娘的面子。
还好,让周锦霖松一口气的是,这位观月姑娘的房间是按照大蓟风格布置的,毕竟她可不想按东瀛规矩席地而坐,那腿可不酸死了。
身材十分娇小的观月穿着藏蓝底子白色花朵的东瀛服饰向他们两人行礼,虽说敷了一脸白惨惨的粉(这倒是东瀛特色),她的相貌竟然有点可取之处。周锦霖觉得,她和课本里《伊豆的舞女》中的薰子有一些相似——同样是鸭蛋脸,双眼皮,黑色的眼珠亮晶晶的。
卫卓淡淡的点了头还礼,下意识的站在周锦霖前面:“姑娘有什么贵干?”
“小女子观月麻衣,”观月麻衣的声音不疾不徐,“上元思念家乡,故而吹奏尺八,不想竟然被二位一语道破。”
“凑巧而已。”卫卓不愿意多谈。
周锦霖觉得自己就是来了个寂寞,于是很无聊的想着《三体》的智子是如何的美艳不可方物——反正都是(像)岛国美女。
观月麻衣的唇边突然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小女子如果说自己知道一些关于摇光的事,大人会信小女子吗?”
看来是有备而来,卫卓神色一凛:“摇光是东瀛的东西,在下想每个东瀛人都会知道吧。”
摇光?周锦霖有点蒙圈,什么东西,难道是机密?
她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又觉得不太符合社交礼仪,于是有点期期艾艾的开口:“那什么,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你留在这。”卫卓的语气里突然多了几分说一不二的气势,他继续看着观月麻衣:“接着说。”
周锦霖感觉观月麻衣的眼光落在了她身上,旋即收回。
“如果小女子说,摇光是用来害人的,大人信吗?”观月麻衣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卫卓依旧没什么表情:“是吗,这我倒是有点信了——不过,你怎么确定,我会信你?”
他在追查摇光,但他不相信巧合。
观月麻衣的脸上闪过一丝怀念:“东瀛秘术甚多,和北狄的祭司恰果苏巴相比,也不遑多让。”
北狄是大蓟西北的游牧民族,据说其秘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而北狄的祭司,就是他们秘术的继承人。
北狄祭司,都只有一个名字——恰果苏巴,雪莲花。
卫卓挑起一边眉毛:“所以说,你们是用那所谓东瀛秘术追踪到我的喽。”
观月麻衣的笑意更浓了些:“可以这么说。”
唯物主义者周锦霖此时已经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幻的世界。
她也是读了《大蓟四方志》,知道东瀛和北狄的秘术都不简单,但是秘术这东西又不是超级计算机,怎么可以推出卫卓现在想做什么?
通过卫卓和观月麻衣的对话,周锦霖敏感的觉得,摇光这东西,有点像现在的······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愤。
观月麻衣用东瀛语轻柔的念了一句话,像是什么谶语,这才对卫卓说:“有些时候,世界并不属于您。”
卫卓似乎没把这神棍式的发言听到脑子里:“世界属不属于我,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他大概也猜出来了,观月麻衣大概是算出他是这个世界的变数,所以来找他,也不过是想通过他为自己或者东瀛谋取某些利益。
观月麻衣只是笑:“原本这推演之术就是神秘莫测,小女子也不过是赌自己的运气——现在看来,小女子找对人了。”
卫卓沉默,东瀛人善推演,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小女子的阿爹本来是个老实本分的渔民,”观月麻衣好像是陷入了一段长长的回忆里,“他一心想让我和阿兄出人头地,奈何我不争气,走了邪路,拜在了一位推演师门下,想给家里人减少负担。”
在东瀛,能当个推演师,也算可以捞着些银钱,可毕竟东瀛的推演师太多,多得有两把刷子的人都被埋没,而且,别说是大蓟和西洋,就是秘术极多的北狄,也不相信那所谓的推演之术。
但有些时候,东瀛的推演之术却是出人意料的准——比如现在。
周锦霖摆出听故事的态度:“然后呢?你的父亲,或者说你的家人,被迫卷入了关于那什么摇光的事情?”
观月麻衣似乎又看了一眼周锦霖,这个女子看似寻常,偏偏又不那么简单。
心里的念头转了几圈,观月麻衣还是继续说道:“正宗的推演之术本来也不是小女子能掌握的,因而不过是勉强糊口,家里也还能支撑,只是······只是忽然有一日,东瀛向大蓟交的岁供里面有了摇光。”
卫卓点了一下头。
“于是,国主就强迫我们种植幻心花,要知道,幻心花这东西,因着未被提炼成摇光,毒性反而更强,”观月麻衣说着,眼眶发红,“摇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东瀛语里,它还有一个名字——贪狼。”
“阿爹和阿兄为了幻心花死了,阿娘和幺妹······也没了,”观月麻衣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本来想和阿娘与幺妹一道死,但是实在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