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上已经很凉了,林亦骑的慢,怕骑快了,风吹着她。苏婳一直是娇气的,这他知道。
他看到过很多次,她的父母接送她,一副保护的很好的样子,哪怕她家到学校只是走路五分钟的路程。
但这样娇气的苏婳,林亦不讨厌,甚至是喜欢。
这个女孩子虽然被娇养着,但从来不自以为是,从一开始陪他们补作业,任劳任怨,对她周围的同学,也是很照顾,明明自己那么瘦小。
是这个原因吗?讨厌和不讨厌,有的时候哪有什么狗屁原因。正如喜欢和不喜欢,就是那么一下子。
苏婳坐在车后面,想起小的时候,小舅舅也这么带过她。那时候爸爸生意刚起步,是上高中的小舅舅接了她回家,自己再去上晚自习。
车骑到家门口那条街道的时候,林亦在前面开口:“你一直住在这附近吗,我都没有遇到过你。“
苏婳很惊异,问他:“你也住这一片吗?”
“我家在你家后面一条路上,红色屋顶那一片。”
“我是上了高中,才搬过来的,我爸爸说这边上学近。”苏婳是知道林亦家那片楼的,真的离自己家好近,只是前些年,自己都是住在新城区的。
林亦想到她好像是从私立学校出来的,“你是向阳毕业的啊。”
“对啊。”
“不像。”林亦边骑边摇头。
苏婳追问:“什么不像?”
“我比较像向阳出来的。”林亦边说边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婳觉得好笑,自己笑着,也没吱声,从口袋里又掏出了奶片。
林亦觉得一股好闻的甜味传过来,有点好奇,“吃什么呢?”
“干奶片。”苏婳想了想,客气的问:“你要不要?”
林亦回她:“要。”
苏婳口袋里还有包整的,他在骑车,不知道怎么给他,想了想,塞到了他上衣侧边的口袋里。
林亦感觉到后面那个人塞了什么在他口袋,心,好像是被装满了。
那天的晚自习林亦又迟到了,进教室的时候,被班主任说了几句,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刘婷婷愤恨的表情,让他又回复了郁卒的心情,有些感情是瞒不住的,他也不想否认,但更不想被人非议,那么干净的一个人,他不想把她卷进不属于她的漩涡。
冬至过后,学校停了早操,改成八百米跑。第一天,苏婳只跑下来一圈,已经是要了半条命,大部分女生能把八百米跑下来,但是也都气喘吁吁的腿抽筋。
学校的广播台还喊着号子要求大家增强体质,备战高考。
跑完步热的一身汗,没多久凉下来,一冷一热的,跑了没几天,苏婳就折腾感冒了。
班主任化学老师一向不喜欢苏婳的偏科,苏婳也不敢跟他请假,耐着头皮继续跑,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头重脚轻,鼻子都塞住了,张嘴呼气,冷空气吸进去,又呛的难受。
几个女生往往都是跟着大队伍,把两圈蒙混成一圈的,今天这一圈,苏婳都是飘着脚步的拖着。马珂只能拉着她,慢慢磨完一圈的时间。
跑完步,苏婳顺路去了办公室,下一节语文课,她得把练习册搬过来。搬了全班六十本的练习册,刚出办公楼,就觉得吃不消,鼻子不通气,喉咙里是跑完步的铁腥味。
面前走过来一个人,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接过去,苏婳认得他的外套,抬头看,果然是那个人。
苏婳对着他笑,林亦看她的嘴唇都是发白的,刚刚跑步的时候,他时不时回头看,但是周围都是老师同学,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但苏婳不能。
林亦搬着本子走在前面,他走的慢些,苏婳跟在后面就没有那么吃力。到了教学楼楼梯,苏婳才爬了几阶梯,就觉得小腿抬都抬不动。
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喘气。前面伸出来一只手,苏婳抬起身子,看见林亦用右胳膊夹着作业本,把左手伸给她。
后来的十年、二十年,这一幕在苏婳的心里从未褪色,那是她心里,林亦最好看的样子。
因为那只伸过来的手,她可以跟着他踏进所有漩涡。只是后来的漩涡,大到他们的良心都无法去坦诚面对自己的爱情。
当时的苏婳看着伸手的人,站在上面三个阶梯上,侧着身子回头看她,那只手修长的真好看。就像那天的巧克力一样,对她充满了诱惑,诱惑着她自然的把手递上去。
林亦感受到那只小手的冰冷,不由自主紧紧的握住,一步一步拉着她,苏婳跟着他,慢慢的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往上走。
直到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林亦才松了手,把作业本塞到她怀里,让苏婳先进了教室,自己随后跟进去。
一回到教室,几个组长过来拿了各组的作业,分发下去,苏婳发现座位上有用饭盒装满热水温着的牛奶,把纸包装的牛奶拿出来,暖暖的握在手里,马珂从后面走过来,收走饭盒,对她笑笑。
苏婳戳了牛奶,眨着眼睛对她笑。马珂揉揉她的头发,笑骂道:“傻乐什么。”
每次感冒都要拖上半个月的苏婳,没多久就蹦蹦跳跳的好了,苏妈妈感叹难道真是这跑步跑出了免疫力,还跑出了精气神。
也是从那天起,苏婳和林亦,这两个名字,真正意义的开始纠缠,连成一体,再也没法分开。
两个泥娃娃可以在未成形前融为一个,但是再分开,就是挫骨扬灰的痛。
很多年以后,苏婳坐在小舅舅家的飘窗前,对着十里洋场的繁华,缓缓道:“小舅,我连呼吸都不会了。”
大学的时候,同学们会问,你们俩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林亦:“她把手给我的时候。”
苏婳:“他对我伸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