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到新的办公地,一切都在整理,在适应。陈兴与那些并不可爱的同事格格不入,而且他忙得也没时间去跟他们交流,这在陈兴看来是毫无意义的社交。
与其看他们在眼前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还不如去想想怎么和自己凭空造出的家人相处。
陈兴总是不自觉地看向老板的办公室,只能透过玻璃看到他的皮鞋走来走去,每一脚都踩在陈兴心头,他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会发出邀请,到时候该去哪里整来一堆母女,难道自己应该向她坦白吗,也许她是个女菩萨能理解,或许她会扇给我一巴掌,大骂变态。
陈兴紧张到抓狂,常常对着面前的键盘狂敲,打出一堆毫无意义字符,就像自己一团乱麻的心。
整整一天,陈兴都在不停的喝水,上厕所之中度过,是不是这样就能水中毒,就地掩埋算了。
下班后,陈兴并不着急回家,公交车慢悠悠的从身后驶来,热心肠的司机按了两声喇叭招呼我上车,我挥挥手叫他先走不用管我。
夕阳点燃了天边云霞,却燃不起我沉与湖底的心。日落大道上,只有我一人略显疲惫的走着,从环城路走到玉带河边,又拐进城里,站在树下,远远的看着老姚的鸡蛋店,点上一根烟倚在树上,看他俩把鸡蛋搬来搬去,看老姚的女儿趴在桌上写作业,看拎着鸡蛋的顾客进进出出……
踩灭烟头,又看到他俩面面相觑的站着,嫂子的嘴里念叨着什么,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夸张起来,老姚的背影显得格外坚强和孤独。
吵架是难免的,只是陈兴好久没能与人发生这么激烈的情感冲突,只觉得眼前的喧嚣太甚。
他没有去跟老姚打招呼,绕开他们,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
去喝一杯吧,又突然觉得好没意思。那回家吧,回家干什么呢?也是无聊。去三角洲公园转转,不了,那里的树林太吵。
干什么呢?
有意义吗?
没有爱好的最大问题是如何消磨剩下的时间。都说人生短暂,可不到死的那一天永远都不会珍惜。多么可笑啊,可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就像现在,漫无目的的乱逛,向左向右,还是回到了家。
正在陈兴家门口的林语芙像正在行窃的小偷,被突然出现的陈兴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久等了,有什么事吗?”陈兴把钥匙插进去。
“我做了一些寿司,你想尝尝吗?”
“我可以拒绝吗?”
“你……”林语芙一时语塞。
“哈哈哈,逗你玩的,进来吧。”
林鸢不由分说,像猴子一样爬到陈兴怀里,林语芙拿她没办法,陈兴抱着她就进了厨房。
“想喝什么,吃什么?尽管说。”经历了那次的尴尬,陈兴总会把冰箱填的满满的,牛奶零食饮料都一个劲的往里塞,尽管到现在还没有派上用场。
他们母女俩的到来,着实是一件大事,稀罕事。
“别惯着她。”林语芙把装着寿司的便当盒放在餐桌上,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歪着头看酒柜上一排排酒瓶,还有各式各样的玻璃杯子,高矮胖瘦,造型奇特。
陈兴爱收集酒杯,林语芙喜欢精致的厨具。
“你喝点什么?”陈兴抱着的林鸢正大口喝着旺仔牛奶。
林语芙摇摇头,眼神有不自觉的飘回到酒柜。
“那我给你倒一杯。”陈兴也看向酒柜。
“不用啦不用啦!”林语芙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算是酒友啦。”陈兴端来两杯金酒。
“挺不好意思的。”
“嗨,女孩子爱喝酒算什么嘛。哎我说,你那asmr做的真不错,像我这种老司机都还能有些感觉。”
“闭嘴。”林语芙一下子拉下脸,握着酒杯恶狠狠的盯着陈兴,缓缓的说:“我说过,你不要再提这些事。”
“我尝尝寿司总行了吧。”陈兴悻悻地说到。
林语芙的一下雨过天晴,打开便当盒。
“当当当!快尝尝。”
陈兴夹起一块,送进嘴里,表情毫无波澜。
“怎么样?”
“这……凉米饭有什么好吃的?”
“那是什么凉米饭,你没吃过寿司吗?再怎么说,也是紫菜包饭。”林语芙满脸不服气,捏起一块就要往他嘴里送。
“诺,尝尝这个。”刚到嘴边,林语芙有一下把寿司放下,“自己夹。”她说。
陈兴吃后咂咂嘴,装作一副认真品尝的表情。
“怎么样?好吃吗?”
陈兴点点头。
“好吃啊,我也这么觉得。”
“一看就知道不是你手艺。”陈兴笑着说。
“什么叫不是我的手艺?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我做的啊。”
“原来是外卖啊,也不奇怪。”
“给你吃外卖怎么了,就算是外卖,也是我给你买的。”林语芙洋洋得意。
“好啦,吃完了。”陈兴擦擦嘴。“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怎么知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能有啥事。”陈兴哧哧的笑着。
“你!算了,说正事。女儿快要去上幼儿园了,我对宁强不熟,你能不能帮我去报名。”
“嗷呦,你真是爱给人出难题,大城市上学难,咱这小城镇也一样。”
“你就说帮不帮得了。”
“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哎呀,求求你了,就帮帮我嘛。”
“哦呦,搞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语芙怼了一下陈兴肩膀说:“老变态。”
“哈哈哈,光拿一点寿司可是不够滴。”陈兴心里有了主意。
“你想怎样?”
“不这样,我去帮你解决孩子上学问题,你当一天我老婆。”
林语芙脸色大变,举起酒杯,结结实实的倒在了陈兴脸上,大骂陈兴变态。
“听我说,听我说!我没有非分之想,我也是有苦衷!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嘛。”
林语芙拽着林鸢就要走,再也不想被老变态调戏。
“我跟我老板撒了谎,说我有儿有妻,你说三十岁的人了还没个家室,是谁都会奇怪嘛。”陈兴也慌了阵脚,赶紧拦住他们。
林语芙朝他啐了一口吐沫,怒吼到:“三十岁了还没婆娘,肯定不正常,你个变态给我让开,让我出去!”
陈兴顾不上擦口水,扑通一声跪在林语芙面前,近乎哭泣的说:“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老板非要跟我妻女吃顿饭,我也是没办法啊,要是被他发现,我的工作肯定就丢了呀。求求你,行个好,就这一次。”陈兴咣咣咣又磕了几个头。
林语芙被这场面吓到了,犹豫的问:“你自己撒的谎凭什么要我来帮你圆。绝对不行,你赶紧滚开!”
林语芙决绝的走开了,留下陈兴一人跪在地上,无助的可怜乞求着,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陈兴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
他痛哭失声,但他又怪不了谁,没人有义务帮他,没人关心他的悲喜,没人能爱他。
他认命了,他很早就认命了,只不过他心中还尚存一丝希望,希望自己像狗一样下贱的乞求,终能剥去别人的同情。
可现实是,自己犯下的错,只能自己负责。
多说一句都是错,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