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她走后,陈兴还能按她留的电话号码,一有时间就给她打国际长途,尽管相隔万里,跨越大洋的电波让两人总能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
其实大部分时间是陈兴自己在说,但那仍是他最想做的事,至于学习,他却早已抛之脑后。
高考在即,他的热情不减,直到一天,他再也打不通那个号码。从此,陈兴从她的生活真正的离开了,陈兴整日魂不守舍。
乃至到现在他仍然记得,考场外的瓢泼大雨,考场上的自己盯着答题卡,在答题卡上写下她的名字,满脑子都是她,直到15分钟后收卷的铃声响起,他才惊醒,意识到这是所谓决定命运的高考。
铃声响起,一切结束。
没有痛苦,没有眼泪,更没有什么煽情的空话。父母平静的为他收拾好行李,送他上车。
“在大学里照顾好自己。”父亲终于在车开动的最后一刻开口。
父亲从不评价自己的成功或失败,只给予一些适当的鼓励,他只坚持一个原则——做该做的事,不让自己后悔。
陈兴后悔吗?最初可能并不后悔,但现在,要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奔波,回头看看十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开始怀疑。
砰砰砰,李冉在砸门。
“来啦,来啦,我的门哟,呜呜呜。”陈兴依着门框演起苦情戏来。
“喏,打钱!”李冉提起手中满满一袋子的排骨。
“真是亲兄弟明算账啊。”陈兴打开微信问:“多少钱?”
“逗你玩啦,兄弟我照顾你,等你伤好了,再请我吃饭也不迟!”说着,李冉推搡着挤进门,直奔厨房。
这次她穿上了陈兴特意准备的黄色碎花拖鞋,看来很合脚哦。
李冉把排骨放入盆中接水,解冻。这些排骨都是她特意挑的,肉很少,但主要是为了熬骨汤嘛,便宜又量大。
这还是她听一位乘客说的。说起跑滴滴,李冉干得也烦了,远一点的地方不敢跑,就在这小县城和附近的城镇来回跑,赚的都是些十几块钱的零钱,好久没见毛爷爷了。
从早到晚坐在车上,屁股都要坐大了。“没办法嘛,苍蝇肉也是肉,大钱小钱一样花。”这是陈兴的建议。
“你倒是想的开,一天都待在家里,不闷得慌吗?”李冉正在焯水,用勺子撇去血红色的浮沫,“宁强就这么大,得省着点转,走几圈就没啥新鲜事喽。”
陈兴抬头,透过厨房的窗户,能看见翠树绿叶的后山上几块绿油油的草地。
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动,灰棕色的皮毛,小小的身体,长长的两只耳朵。蹦来蹦去。
“什么!兔子在哪里?”李冉惊呼。
锅里的排骨咕噜咕噜地煮着,李冉把各种调味料扔进去,又把切好的土豆,胡萝卜,黄瓜,西葫芦,山药一股脑的倒进去。
“诶,等等,胡萝卜就不给你吃了,给兔兔。”李冉把胡萝卜夹了出来。
“现在放菜是不是太早了?”
“管它呢,反正是你吃!”
“啊?”陈兴的心情复杂。
“我的意思呢,是调成小火慢慢炖就没问题啦。相信我的手艺。保证没问题。”
陈兴还是觉得不安全,但又奈何不了她,从了罢。
他们爬到后山上,发现这两只可爱的小生物并不怕人,看见李冉手中的胡萝卜,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两只小爪抱着胡萝卜,想打字机一样,哒哒哒的啃了起来。
李冉把手举高,那只灰兔也站了起来,毛茸茸的小肚子露了出来,李冉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哇,像糯米团子一样软。”
李冉越摸越来劲,全然不知手上的胡萝卜就要被吃完,陈兴拍了一下她的手,她因惊吓送了手,灰兔叼起剩下的胡萝卜跑走了。
“干啥!你打我干嘛。”
“你可长点心吧,刚才差点把你的手指咬了,兔子的咬合力足以把你的手指咬断。”
李冉有些后怕的搓搓手,“原来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也会伤人啊。”
“只能说,不可以貌取人。”两人蹲着,看那两只兔子傍着晚霞,在草地上游戏。
夕阳落到山坡,远远的好像一盏橘黄色的探照灯,似乎走上山坡就能把它关掉。
“这里就是我们俩的秘密基地啦,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哦,更不能带别的女孩子来这里,听到了没!”李冉笑着揪了揪陈兴红扑扑的脸蛋。
下一秒,两人突然想到什么,发疯似的往家跑。
李冉哭丧着脸,面对焦黑的排骨,陈兴拍了张照片,以纪念没喝到嘴里的排骨汤。李冉说:“下一次一定一定给你做好!”
陈兴笑着回答:“记得多买点胡萝卜。”
此后,李冉常常造访,陈兴头一次喝排骨汤喝到腻。在李冉排骨汤的攻势下,陈兴的手臂好得很快。
走出医院,他仿佛重回新生,挥舞着重生的左手,第一次感叹有手真好。当然,李冉也在,站在他身后,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