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甚至崔阑抬头盯着四处骚动的司庭,必要时候还会嘱咐一下,“鱼上钩了,快拉线。”
只有任伯中是矛盾的,师父的名讳都不知道,崔阑也不知,问起来,崔阑只说是他小叔叔的旧友,从不和人说自己的名字,早年崔阑体弱中了阴邪,武林正道没办法,以邪门歪道不耻,中邪之人也只能自生自灭,还要被说是苍天惩罚。
本来他必死无疑,他父亲带他去拜佛,都准备安顿后事,却在萃鼎山迦叶寺有了一段奇遇。
这些当真是别人不知道的,连烈豪都不知,现在他们是同门,崔阑才愿意和他俩说这些。
总之那段奇遇源自多年前他的小叔叔,说到这里崔阑颇为避讳。
任伯中都诧异,他这些年可从未听说过催太傅有个弟弟。
反正师父是小叔叔生前好友,虽是武林正统花剑传人,但早年便被逐出师门,说是坠入邪门歪道,偷偷修真被发现撵出来的。
修真是方外之人,武林正道和朝廷都不喜沾边,所以他便一直躲在暗处教习崔阑,救命之恩难忘,可却上不了大台面。
师父本人倒不在乎,可崔太傅一直觉得愧疚,所以只要师父有什么要求,崔太傅必满足。可他师父这些年也总是飘忽不定,有几年就不见人影。
任伯中二人听了颇为诧异,崔阑一直紧盯着伯中的神色,“王爷也是知晓他的出身。”
话没说完任伯中就两眼星星,“修真啊,高级啊。没想到我还拜入了这么个神奇师门之下。”
崔阑暗中长舒一口气,带着笑意,“自然是这样,我也一直觉得修真没什么,反而比那些只修剑道的要厉害,只不过是人惧怕,又不是所有人都有资质修真,才总是惧怕,想要排除异己。”
“师父讲过他为什么修真吗?肯定是段奇遇,他教过你吗,以后会教咱们吗?”任伯中问出了心中所想,期待着。
崔阑却是叹息摇头,“师父从未教过我这些,那修真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修的,他只教剑术,你们别觉得现在无聊,基础不打好,很难学好的。”
任伯中失望的,“可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飞檐走壁啊。”
崔阑愣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从我认识师父起,他便这般酗酒,你说这剑怎么练的?”
“怎么练的?”
“当然要自己练,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已经教了你基础,还有简单剑法要自己练啊。”
“可他整天扣着我,我怎么练?”伯中要疯了,师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给他画了个圈,他被扣在圈里,美其名曰磨炼耐心,他就纳了闷了,为什么他要收耐心,司庭就不用,明明他更欢脱。
可惜没办法,崔阑是个古板的,师父又是个清醒时间少的,唯一清醒的那两个时辰也是一副老不正经,也不好好教剑术,而是拿个树枝追赶他和司庭笑闹训斥。
崔阑还一副理所应当见怪不怪的样子,任伯中气节,觉得自己老爹不是成心让自己习武,而是找了个人圈着他吧。
坐在圈里感叹人生,本来就拘束,看司庭上窜下跳的好不热闹,一开始艳羡后来就颇有怨言,最后发展成气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变得絮絮叨叨,不是说他抓的鱼不精神,就说太小,再看到司庭不知道从哪弄来个风筝后,更是一口气赌在嗓子里,说他这样当真像个姑娘,一点都不爷们儿。
司庭站在围栏上扯着风筝线,眯着眼早就看透伯中的酸,故意的摇摇摆摆,“说我不爷们儿,你这幅蹲在圈里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自己真应该看看,是吧崔阑,赶紧给他找个铜镜。”
崔阑不苟言笑,此时也忍不住肩膀发抖。
“好你个崔阑,我以为你最正直不过,现在也帮这个破皮无赖了,看我不收拾你们。”
撸胳膊卷袖子,可一到圈边,就被反弹回来,气的他原地打转,司庭故意逗他,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一会抽他一下,看他急的满脸通红笑的前仰后合,“我看师父这个圈真是妙哉,收收你的心性。”
“我看该收心性的是你吧,明早我就和师父说,给你个更小的圈。”
“我可不需要,师父我说性子欢脱,最有他的风采,”司庭吐着舌头,“倒是你伯中,有心没胆子,这圈画地为牢,就是叫你磨磨耐心。”
司庭学着师父的样子背着手叫到,气的任伯中都要翻白眼了。最后跺着脚,“是不是好兄弟,你说了陪我在圈外的,现在可倒好,上天入地的都是你。”
任伯中气急了竟然有一丝哽咽,司庭一愣,就指着他大笑。
伯中直跺脚,“你看看到时我出来非扒了你的皮。”
司庭脸凑上来,“你舍得吗?”
任伯中一愣,张大眼睛,指着他话还没说出来。司庭就从他手里把那把白色长剑抽走,在他眼前吐着鬼脸,“来抓我啊哈哈哈,任伯中你的心肝宝贝可在我手里,你来打我,我就每日抽走你的剑,拿它去茅房里搅一搅,啧啧,尚方宝剑哎呀,你这剑就是太不接地气,师父也说了啊。我帮它度化度化。”
“你敢?”
“你要是秋后算账,我就敢。”
整一个破皮无赖,任伯中气的脸都紫了。
崔阑劝着,“你们两个,就一天不能消停。”
“崔阑你看他你看他。”
崔阑指着司庭,“你可别气他了,他本来就在圈里难受。”
“所以我才逗他,不然我早跑出去玩了。子华你这人真无趣,我这是诚心逗你开心呢。”
后者翻白眼,“我看你是想气死我,你敢动我的晴明,我就扒了你的皮。”
司庭颠了颠手里的长剑,“你这剑的名字可真难听。”
“总比你的好吧。”指着司庭的鞭子,“一条鞭子,起名叫狼尾,他叫狼尾,拿着他的你叫什么?”
司庭高抬下巴眯着眼,“那我这狼屁股可要带你这晴明去茅厕了啊。”
“别。”
任伯中急的都跳起来了。
笑闹着,就算晚上放出来了,任伯中追着他满院子跑,也没真动手。
按照师父说的,每七天去一次崔府。
虽然一个满院子乱跑,一个要待在圈里,可多日过去,师父偶尔偷袭,司庭可以轻松上树,任伯中可以最快发现背后有人接近的风声。
才后知后觉,这功夫门派学习方法,竟这般神奇,和话本上那些真真不一样。便也不再有怨言,只任伯中有时候不解,为何他和司庭要一个动一个静,问过师父,后者喝的有点多,胡言乱语什么命数,最后也没说出有营养的话来。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在意这些细节,到底修真之人保持神秘感才有意思。
可没过多久崔阑被紧急召进宫,说是四皇子病了。
这一风向飘出来,连师父那酒鬼都难得皱眉,似乎京城上下都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习武之事便停了下来。
可这一闲,反而不适应了,用司庭的话来说,人呢就是一身贱骨头,之前被拘在崔府后院,真心觉得无趣,即便不是日日去,师父也留了大堆的理论功课,叫他们读那些什么历史什么的,任伯中甚至怀疑这师父是父亲买通故意叫他学的,打着武侠高手的名义。
关键每次见面还要考他们,考的问题还很刁钻,不问昌平之战谁胜谁负,却问死了多少人,简直就是故意找茬,所以几乎包括崔阑每个人在内次次都要受罚,所谓的罚,就是画三个圈,在里面抄史书到手抽筋。
尤其是司庭这种刚学会写字的,简直是要了命,七拧八歪,任伯中便偷偷帮他,然后趁崔阑不备扔给他,崔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习惯了,说他这些年都是这样过的。任伯中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师父教出来崔阑这样的古板,真是造孽。
他和司庭私下讨论过崔阑这人怕不是有受虐倾向吧。
可崔阑这一进宫,不仅课业停了,京城这些狐朋狗友的聚会也停了。
夏日家里热得不行,地窖里的冰用的极快,哪还有心思玩乐,不过今日李元池到送来了帖子,说是要任伯中等人去他郊外的庄子避暑。
倒是听焦明远说过李家那庄子有趣,建在半地下,一面靠近温泉一面有冰库,很别致,冬暖夏凉。
小四看这帖子,“怎么每次聚会都是这个李公子,开春冷得时候是他窜了,现在热的要死也是他窜了,这李公子怕不是没朋友陪着就活不了吧。”
任伯中笑着没说透,任家没得选,和崔家都是皇家的,兵部侍郎和钱家都是汝南王的人,虽然子弟们不忌讳这些,但中立的李家出帖子最适合,就算是别人邀局,肯定也要打着李家的名字。只不过这次突然说要去郊外庄子,怕不是崔阑从宫里出来了,那信号便是,四皇子大好了?
子弟们的聚会也是给各家放出一线消息,各家都别轻举妄动,也是在安抚现如今混乱不堪人心浮动的朝局。
夏日炎炎俩人也懒得起马,搭马车就往郊外李家山庄去。
没想到中途遇上了一伙强抢民女事件,俩人一下来了兴致,赶紧停车,任伯中兴奋地手都抖了,远远就喝到,“京城天子脚下,何人如此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