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很快又来到了周六,安答应今天帮汉纳.弗恩找工作。
在此期间,安只草草看完了小半部《得撒通史》,而那本《数学原理》比他预想的稍微难一些,其中关于微积分的描述和一些数学符号让他受益匪浅。
当然,除此以外,他还向厄苏拉询问了关于弗恩兄妹的情况,他们是否真的需要钱来购买药品。厄苏拉证实确有此事。她告诉安,治疗葛瑞丝的药价格高昂,而且最好在成年之前服用。而这笔钱,教会可以支付一部分,修女们也为兄妹俩筹了些钱,但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
安头一次听闻药品会如此昂贵,以至于汉纳父亲留下的遗产也不够支付,他本以为天价药是现代才会出现的事情。
清晨,修道院里传来八声钟鸣,安带着怀表和两个甜面包,向大门走去。
八点钟,还没到孤儿们的早饭时间。安之所以约定在这个时间,是因为要想早一点到达酒厂,就必须乘坐马车。前往郊区的有轨马车在上午有很多车次,但是大都设在九点之前。
当安走出大门,发现汉纳还穿着那件亚麻衬衣,正在街边踱步,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安后,汉纳急忙迎上来说:
“我还以为你不会……”
“我答应过你的。”他把一个甜面包递了过去,“你应该也没吃饭吧,这个给你。”
汉纳诧异地接过,没有说话,他好像在奇怪安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间变好了。
“快走吧,我们得赶上一辆有轨马车。”安并没有打算去杂货铺,而是直接走向车站。
如果不是顺路去类似于餐厅和图书馆的地方,他也没必要换衣服。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快步向东走去。
有轨马车的始发站位于城市的中央,马路上的钢轨以此为中心蔓延到城市外围。马匹走在铁轨内侧,钢制车轮上安置着能容纳三四十人的车厢。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觉得很新奇,毕竟他连轨道电车都没有见过,更别提这种交通工具了。
一辆通往市郊方向的马车停在站里,车厢里有两排座椅,除了车夫以外,车上只有一位收费员和两名穿工作服的乘客,看来离出发还有段时间。
“去克莱顿酒厂。”两人异口同声。经过几年的经营,酒厂规模越来越大,如今已经设立了专属的站点。
“一共6个厄尔。”收费员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给你。”没等安从兜里掏钱,汉纳抢先递出6枚小银币。
这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上次求人办事是空着手的……安半开玩笑地想着。
马车还在等待发车时间,他坐得无聊,就在车上啃起面包。汉纳在一旁拿着面包,神色不安,好像有话要说。
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地皱一下眉头。在柜子里锁了一周的面包很干,噎得他很难受。
终于汉纳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你觉得克莱顿先生会同意我为他工作吗?毕竟我从来没有酿过酒……”他的言语之中透露出焦急与担忧。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和他签订长期的合同。只要他能在前两年付给我工钱,之后我可以免费为他工作。我还有些力气,他应该会同意的。”
看着汉纳的眼神,安意识到他真的在考虑这种方法。对这个愿意为妹妹付出的小伙子,敷衍和卖关子都是对他的不尊重。于是安咽下食物,严肃地说:
“我和克莱顿先生认识了很久,私交也算不错,给你找一份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
车上的乘客陆续多了起来,不再适合谈论薪水和工作。安轻声说道:
“你也没吃早饭吧。先把面包吃了,下车后我们再聊。”
伴随着一声哨声,马车缓缓启动,脚底下传来车轮撞击轨道的声音。安和汉纳静静地坐着,在周围众多疲惫身影的衬托下,两副年轻的面孔显得格外富有生气。一个在闭目养神,另一个正用力地咬着面包。
过了一站又一站,终于在收费员的报站声中听到了酒厂这个单词,二人跟随着众人一起下了马车。
下车后沿路直行,就到了克莱顿先生的酒厂。红砖石的房舍和墙壁围出一片区域,几根水泥烟囱耸立其中。巨大的铁门敞开着,安能看见工人们在弥漫的水汽中干活的场景。一辆辆拉着空木桶和原材料的马车从大门中间驶入,他领着汉纳从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
穿过空地上成堆摆放的木桶,两人一起来到一栋三层高的小楼。这座建筑是管理酒厂的文员们办公的地方,最上层的房间属于老板克莱顿先生,一楼则是发放工人工资的地方。
安直接敲开了财务室的门,他基本上每个周六都会来领薪水,这里对于他来说轻车熟路。
开门的是一位脸庞白净的青年,屋里还坐着一位悠闲看报的中年男士,他们都是酒厂的会计。
“你来啦。”
青年转身坐回椅子,安和汉纳跟着走进屋内。
他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10个银币,又递给安一份表格让他签字。
安签完名字,放下纸和笔,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我找克莱顿先生。”
“克莱顿先生去迪贝安市出差,下周才会回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先和我说,等他回来我会转告他。”青年礼貌地回答。
“这是我的朋友,”安看向身旁的汉纳,“他想来酒厂干活,但没有工作经验。我担心他力气不够,就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既轻松又高薪的工作。”
“不是,我什么都能……”汉纳急忙回应。
“对了。”安打断他的话,“他早上没办法带饭,最好酒厂能够提供午餐。”
“这个……”青年面露难色,而一旁的汉纳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可以,如果他是你的朋友的话。”坐在对面的男人放下报纸,答应了安的请求。
青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而汉纳还没有反应过来。
中年会计盯着安的脸,平静地说:
“他可以做一名酿酒工学徒,每周有80个厄尔。钱虽然不多,但是不用干重体力活。至于午饭,我可以带他吃文员的食堂。”
“是份不错的工作……你觉得怎么样?”安转头询问汉纳。
“可以!当然可以!”他终于回过神来。
“那就这么决定了,周一上午让他来这里找我,我给他介绍一位师傅。”说完,又拿起手里的报纸。
等两人走出屋子,青年不解地问道:
“虽然克莱顿先生让我尽量满足这个孩子的要求,但这种事情还是由他本人决定比较好。”
“他会同意的。”男人掏出烟斗,塞入烟丝,轻轻嗅了嗅,感慨道:
“你刚来不久,不知道这个孩子的事。说起来,酒厂能有今天,都可以算是他的功劳。”
……
二人走出办公楼,向大门走去。
“今天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你。”汉纳停下脚步,语气诚恳地说:“多亏了你,我才能在这里工作。”
“等你吃过酒厂的午餐,可能就不会这样感谢我了。说真的,这里的厨师水平肯定比不上我。”安活跃着气氛,他不想搞得这么严肃。
“哈哈哈!”汉纳笑得很开心,很畅快。“你知道吗,当你说到我没法带饭时,我冷汗都流……”
嘣!!!
巨大的爆炸声从东边传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一道黑色的身影直接越过了两米高的围墙,然后快速下落,以超常的速度向着空地中心飞奔而去。他穿着厚大的黑色大氅,头戴一顶三角帽,像是电影里的海盗船长。
在他身后,有三个人紧紧追赶。他们身穿皮甲,披着短斗篷,腰间系着佩剑,速度同样惊人。
不知何时,又有两人出现在逃跑者的身前。他们与后面追赶的三人穿着相同,手握长剑,将海盗船长拦住。五个人摆出架势,将他包围在酒厂中央。
被围困的男子转过身来,面朝人多的方向。他长相凶恶,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被人围住丝毫不显慌乱。
最令人惊奇的是,经过高速的奔跑和跳跃后,他的帽子牢牢戴在头顶。
打扮更加正义的一方里,有一位披着黑色长发的年轻女性。她身材修长,与其他人相比,站立位置距离海盗更近,像是这只小队的领袖。
气氛越来越凝重,很多人看情况不妙,转身跑出大门。汉纳也想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是安还愣在那里。他伸手去拉安的衣角,可是没有拉动。
“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安呆呆地看着黑发女子的侧脸,他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海盗打扮的男子依旧在冷笑,就在他刚要伸出手的那一刻,周围的五个人一拥而上。
只见他左手向后平举,他背后的两人动作当即卡顿,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海盗快速抽出藏在衣服下的水手弯刀,主动迎上正面发起攻击的三人。
那位矫健的女士先人一步,举起白色长剑,直面海盗的攻击。
挥砍,格挡,刺击,招架……一瞬之间,两人竟然过了好几招。以安的视力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动作,只能听见刀和剑碰撞的响声。那声音有些厚重,不似钢铁。
和年轻女子同行的队友终于赶到,两人自上而下的劈砍被海盗船长侧身躲过,并不被他看在眼里。正当他要挥刀反击的关头,女队长的突刺杀出,剑尖直指心脏。
凶恶男人来不及招架,只能后跳躲避。可身后的两名队员飞快地冲向他,正面三人也紧追不舍,五把长剑誓要见血。
黑衣船长不等稳住身体,右脚点地,腿部肌肉绷紧、发力,他直接高高跃起,跳出了小队的包围圈。
他的身体仿佛不受重力约束,人已在半空中,但向上的速度丝毫不减,武当梯云纵不过如此。
白色的弯刀指向地面,刀身亮起古朴的花纹。一团橘黄色的火球在刀尖聚集,然后快速向脚下的众人飞去。
火球逐渐变亮,继而发出耀眼的光芒。小队的几个人后撤躲避,并做出防御姿态。
“小心!”
嘣!!!
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强烈的冲击激起大量烟尘,旁边堆叠的木桶也被掀翻,酒浆慢慢流出,又被火焰点燃。
“咳……咳……”安被烟尘呛得流泪,又感觉胸口很痛。汉纳在一旁摇晃着脑袋。
原来,汉纳看他没有注意到危险,在爆炸前的最后一刻,飞身将他扑倒。
安没有考虑这些,也不在乎身体的疼痛,他还沉浸在刚刚的战斗之中。
“非凡的速度,羽毛般轻盈的身体,再加上最后那颗能爆炸的火球。”
安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
“我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