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白玉蝎会在朱周和王不知进入它的感知领域的那一刻,就将他们锁定成了目标。
蚂蚁在人类脚边漫步的时候,一定也不会想到这个巨人竟然会蹲下来注视着自己,如果蚂蚁也会有情感的话,它一定会在那一刻陷入蚂蚁生的巨大恐怖之中。
就和如今的王不知的心情一模一样。
在他大吼出那一声“快跑”之前。朱周早已有所行动。利用雾系道基的隐匿术,将两人的身形从视觉中抹去,然后全力催动云头逃跑。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用。白玉蝎的螯依旧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两人。
“铛!”
虫螯与朱周临时汇聚起来的云交击,竟然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锐利又刺耳的声音让王不知的耳膜震颤不已。
借着反震的力量,两人的速度进一步加快,又甩开了白玉蝎一段距离。
朱周在这时方有余暇高声叫喊:“迈里汉!帮忙!”
迈里汉尚在犹疑,应怜就一脸紧张的扯了扯迈里汉的衣袖,祈求道:“迈里汉大人,快帮帮他们。”
迈里汉看了看小信徒的焦急神色,剁了跺脚,操纵沙子带着应怜腾身飞起。
“我的速度更快,我来带你们逃跑!”迈里汉运用神力传音给朱周。
朱周闻言立刻解除咒术,两人从云头上跌落下来,稳稳落在两片高速移动的沙丘上。
而此时白玉蝎又已赶到!
白玉蝎目前使用过的攻击动作相当单一,一直是利用双螯进行快速的钳击。
腾出了双手,不用再关心师弟安危的朱周,终于可以专心对敌。面对白玉蝎来势汹汹的一击,朱周故技重施凝云为盾拦住,然后挥手放出一阵雾气将白玉蝎笼罩其中。
“雾……杀!”朱周双手奋力一攥。
那笼罩着白玉蝎的雾气,在这一声令下后,转瞬凝如实质。在王不知眼中,这一团无形的雾气在转瞬间似乎化为了有力的巨手,要把其中的白玉蝎遏紧、攥杀!王不知甚至能够听到,白玉蝎的甲壳被挤压而产生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这就是三品修士的实力吗?哪怕是三品的穿越者,也可以将庞大如城堡的白玉蝎在转瞬间压制到这等地步!
“解决它了吗?”看着雾气中的白玉蝎不再有动静,王不知紧张问道。
“完全没有伤到它。”朱周摇摇头,然后指挥迈里汉道,“快走!趁着我还能限制住它!”
“去哪儿?”沙神也顾不得保持神的风范,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离沙民聚集的地方越远越好!”朱周回答。
趁着沙神操纵着沙子带领大家飞遁,朱周对在一边紧张兮兮的王不知说道:“这只白玉蝎绝不是什么神话生物,我从它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信力。”
“那它是什么?”王不知愕然问道,“就是一只大虫子?它吃什么能长到那么大?”
“绝不可能。”朱周摇头,“它的巨大根本超出了生物的范畴,这应该是一种机械造物。”
“机器蝎子?这么大的?”王不知愕然地看着远处那团接连天地、漫延数千米的雾气,“超能X士?”
“在修行界,应该把这个叫作傀儡。”朱周没弄懂王不知嘴里的超能X士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这并不妨碍朱周直接忽视这句话,“也只有高品修士制作的傀儡,才能在保持这么大体型的情况下,还有完全不合常理的灵巧了。”
“那谁把这种危险的傀儡丢在了沙漠里,没有公共道德的吗?”王不知愤愤道。
朱周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她的神色一变:“它挣脱了!”
王不知和应怜都闻声向后望去,应怜作为凡人什么都看不真切,王不知却可以隐隐看出大概。原本凝实有力的雾已经散逸开来,与一般的雾气毫无区别。王不知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么一个念头:野兽挣脱了绳索。
“已经这么远了,它不会追上来了吧?”应怜的语气中还带着悸然,显然还没从白玉蝎的突然袭击中缓过来。
王不知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两人双双望向朱周。
朱周正全力散开自己的感知进行查探,在她的感知中,白玉蝎已经完全消失了。这种不寻常的状况让朱周更是紧张,她闻言不做回答,只是小声提醒道:“不要放松警惕。”
像白玉蝎这样的傀儡,在朱周的游历经历中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整个修行界,以炼制傀儡而闻名的宗门不多,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正道大宗傀儡宗。傀儡宗内部炼制傀儡的流派很多,除了常见的人形傀儡、兽形傀儡外,还有注重功能的拟物傀儡,比如说傀儡飞剑之类的,甚至还有装甲式的傀儡——那种傀儡被王不知看到,一定会高呼一声“钢X侠”或者“高X”的吧。
“我很确定,这只白玉蝎是傀儡,只是我想不明白什么人会费劲心力做出这样一只傀儡。”朱周沉声说道。
“这样一只傀儡?它除了特别大之外,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王不知挠了挠头,“师姐你也知道我还只是个小白,根本不知道寻常傀儡是什么样子。”
“傀儡自然是形态各异的,但是归根结底,傀儡也是一种法器,或是炼制以用来进攻,或是炼制以用来防御,总之就这么几种功用。”朱周说道,“然而这只白玉蝎,论进攻来说手段也过于单一了一些,完全是一件入不敷出的失败品。”
王不知灵机一动:“把傀儡造成蝎子的样子,会不会是用来挖掘什么东西的。”
朱周笑了:“你的意思是,这位上三品的精修傀儡的修士,花费心力就是为了造一个大号的挖掘机?”
师姐说起怪话来也很厉害啊,这大概就是穿越者天赋吧,王不知在心中感慨。
一边已经缓过神来的应怜插嘴说道:“会不会这位…修士,就是想要仿造白玉蝎呢?”在刚才几人的言语中,应怜已经大概弄明白了,沙神带着他们找到的这只白玉蝎并非神话传说中的那只,而是某位修士的傀儡。王不知和朱周,原本就并不怎么相信白玉蝎的存在,因此在见到这只傀儡“白玉蝎”时,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只白玉蝎就是沙民传说中的那只白玉蝎,同时也就是应怜的太爷爷见到的那只。但是对于全程坚信白玉蝎真实存在,坚信太爷爷说的话的应怜来说,她只觉得众人找到了一只“假白玉蝎”,因此她才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就像是我们在中原地区走商交易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在黄铜中掺锡来冒充金子的黑商一样。造这种“假货”的人的最直接目的,不应该就是要冒充真货吗?”应怜补充了一句。
“那也前提得是有个真的啊……”王不知下意识反驳。
“阿怜说的对,可能真的是这样。”朱周突然打断王不知。
“黑商人用黄铜来冒充金子是为了赚钱,这个不知名修士用自己造的白玉蝎来冒充真白玉蝎,他有什么好处呢?”王不知一摊手。
“让人们觉得所谓的白玉蝎就是这只白玉蝎,可能就是他寻求的最大的好处。”朱周面如止水,淡淡说道,“这很可能是晋升天人仪式的一部分。”
“天人?”王不知蒙圈了,怎么又扯到天人了。
“修士从九品到一品的突破,突破条件都是有迹可循的,无非就是对自身道路的不断探索和掌握的过程而已。”朱周说道,“但是从一品到天人就不一样了……从三位师兄师姐的经历,以及楚师兄的突破经历来看,从一品到天人,总是需要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仪式的。”
朱周的话语中,掺杂了颇多的猜测,毕竟穿越者的晋升方式和正常修士非常不同。
但是王不知还是大概理解了朱周的意思。
就从自己九品晋升八品的任务来看,自己只需要对雷击术和云缭绕进行数百次练习,就可以晋升八品,这一过程其实就是对雷和云两条道路的加深理解的过程。但是楚师兄的天人晋升任务,就完全和他的道路无关了,作为凡人进行游历,这种行为的仪式感大大超过了其本身具有的意义。
“也就是说,这位不知名修士的晋升天人的条件,很可能是造出一具‘让人真实觉得存在的神话生物傀儡’咯?”王不知总结道。
朱周点了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有可能是这样。“
王不知问道:“那,到底有没有真的白玉蝎存在?”
“这…”朱周也陷入了犹疑不定中,关于白玉蝎的传说和记录都太少了,只有那首沙民传唱的民谣中存在,或许整个传说都是这个不知名修士编出来的也说不定。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迈里汉此时插嘴道,“在你们找到我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过‘白玉蝎’这几个字。”
“迈里汉大人没有听过沙民唱歌吗?”应怜有些惊愕,“那首歌不只沙迈尔人唱,很多部族的人都会唱啊。”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迈里汉说道,“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就仿佛是冥冥中有力量不让我接触到它一样。”
“喂,你是就是神明本明、封建迷信本信哎,还要在这里神叨叨地说有力量阻止你听到白玉蝎的歌谣,你就不觉得违和吗?”王不知忍不住说道。
“自然是有更强大的神明,或是更厉害的修士有意为之。”迈里汉神色倒是颇为淡然。
“哦也是。”王不知忘了在这个世界神明地位其实不高的事实了。
迈里汉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小插曲:“但是就今天的事来看,这股力量也没有强制性隔绝我和白玉蝎的信息,也可能是因为你们的实力远超凡人,所以导致它失效了。”
王不知沉思道:“有可能是那个不知名修士所为。毕竟想要在沙民的观念中徒增一个白玉蝎的存在的话,不瞒过沙神,是不可能做到的。”
迈里汉点点头道:“有可能。”
迈里汉叹了口气,对应怜说道:“我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才会来寻找白玉蝎的。就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能够掌控生死的白玉蝎存在,你们传唱的歌谣,甚至是你太爷爷的经历,可能都只是那个一品修士伪造出来的吧。”
应怜急了:“那我的阿妈呢?迈里汉大人你答应过我让阿妈再陪伴我二十年的呢?”
“神并非无所不能。”迈里汉的脸上挂着苦涩的笑,“不如说,神其实只是凡人自欺欺人的产物。”
且不说作为虔诚信徒的应怜,经历了多大的打击,朱周在此时却开口道:“迈里汉,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一般的神明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