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基础技能是风无形和云缭绕的天人,林飞雪以往都是施展术法,带着解救的穿越者直接飞遁回桃花源的。已经天人境界的他,有着很多可以群体隐蔽和快速飞遁的技能,在远程行进时速度比楚原那持久力不足只能走走停停的电能跃进都要快上不少。
可是这一次惹上了一个一品修士,在这个没有办法通过脱离战斗消除仇恨值的世界,为了安全考虑,尤其是为了这次发现的穿越者同伴的安全考虑,林飞雪又不得不使出了桃花源传统艺能——伪装凡人。
这个世界的修士有着极为超然的地位,寿命悠长的他们,把包括武者在内的其他人都视为凡人,显少会有修士与凡人相往来——毕竟一个中品修士都可以依靠寿命硬生生熬死天人武者,而后者更是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所以没人能够想到,一个天人修士,竟然能够拉下脸假扮凡人。但是他们也不会想到,在桃花源,外出游历不要脸皮是基本功。
如今的林飞雪,假扮成了走南闯北贩卖的客商,除了穿着打扮和一般客商没有不同外,连原本的少年面容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张足有四十多岁,布满皱纹的沧桑老脸。中洲大陆的北方多山,老山深山中多的是南方人艳羡的珍惜山货,诸如老黄精、野山参一样的东西,都是只要贩运到南方就可以赚上一大笔的东西。而林飞雪所坐的马车身后,就装着满满一箱他昨日刚从山里挖来的此类山货,作为一个天人,挖点此类东西确实和挖野菜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很难想象一个正经天人会这么做罢了。
坐在手执马鞭的林飞雪身侧的,是一个头戴虎头帽,眉眼灵动的小女孩儿,看上去约有十一二岁。女孩儿模样可爱,但是表情却有些咬牙切齿,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这个女孩儿就是林飞雪此次游历寻找到的穿越者同伴,也是他决定提早结束游历返回桃花源的原因。女孩儿的名字叫作明语,像无数的穿越者一样,由于来历不清背景不明还没有一技之长,所以沦落在一个小市集中以偷盗和乞讨为生。有着丰富的寻觅穿越者经验的林飞雪,正是在明语偷窃酱鸭失手后被愤怒店长追赶时发现了她。
彼时明语正边跑边大叫:“我是未成年人,只能教育保护的好不好,你把手上棍子放下我们好好说话!警察警察,有人打小孩儿!”
所以说,爱乱说骚话是穿越者的特点之一。
据明语所说,她平时只是偷偷馒头包子这种低难度的东西,之所以那天会去酒楼后厨偷酱鸭,是因为那天生日想吃顿好的——也不知道这个一年有十四个月的世界她是怎么换算得到那天她生日的。
“阿——爸——”明语把这两个字拖得老长,显示出了浓浓的不情愿,“我饿了。”
客串老父亲的林飞雪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于各式云非常了解的他眉头一皱,说道:“果然过了春天,就算是北方也要开始下雨了吗
你进车厢去。等过了这场雨,就到了梅城,那儿有不少好吃的。”
“不要嘛阿爸,我不想进车厢。”明语一想到被王不知的云雾术法弄得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感觉就有些头晕。
“语宝儿乖。”林飞雪语气柔和,眉眼含笑,但是明语听上去怎么都觉得有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这小崽子仗着早穿越几年真把自己当个人物,气死我了。明语恨得牙痒痒,但是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只能乖乖进入车厢,被林飞雪用术法封住视觉和听觉。
林飞雪一个人坐在车厢外,抬头看了看已经日益阴沉的天空,心情沉重。春日已过,雨季将临,如果不是顾及到明语的感受,他甚至想要全程封住这个女孩子的听觉和视觉——为了穿越者的未来考虑,他不能让这个女孩儿看过任何一场雨,听到任何一声雷。
作为基础的观想意向是雨与雷的明语,在上一年的秋季来到这个世界。不知该说是倒霉还是幸运,这一年的北方气候干燥,从入秋到暮春没有下过任何一场雨。这就使得明语连系统最简单的第一个任务“看雨观雷”都没有机会完成,以至于九品境界也迟迟不得入,只能沦落到偷个东西也会被人抓到。
但这也意味着,她就是梅师兄心心念念寻找多年却未果的那个人,可以摆脱系统束缚,真正正常修行的第一位穿越者。
“真不该逞一时意气去惹那个一品修士啊。”为了遮掩自己独臂的特征,王不知用天人的能力暂时“安上”了自己的左臂,他也终于可以一手驾车,一手挠头了,“谁让那个修士身上缠绕着这么浓厚的血气和怨念呢,这里不是都快到道隐谷了吗,怎么还有这种魔修敢招摇过市。”
“可惜还是打不过啊。”积蓄已久的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林飞雪看了一眼车厢里已经认了命躺着在睡觉的明语,随手拿下背在身后的斗笠戴上,悠悠叹了口气。
……
马儿“得得”行过这场夏雨,笼在水汽里朦胧难辨的梅城已经遥遥出现在了林飞雪眼前。
这个世界的凡人的生活,在林飞雪眼里得其实很是压抑和无趣。除去武者聚集,没有修士的东洲外,包括中洲在内的各块大陆,都是没有王朝国家的存在的。凡人或是依附于当地的门派,或是依附于当地的修士家族而生活,而由于修士不到三品无法长期辟谷,所以都会尽可能给辖域下的凡人予以庇护并维护基本秩序,以此来换取凡人劳作生产的成果。
由于没有了王朝更替,凡人面临的是长久固化的阶级关系,虽然底层的人大部分会不至于吃不饱而饿死,但是社会的流动性却也近乎于没有,生产力发展的需求也被各种各样方便的术法所压制。
梅城外也有着供来往行商歇息休脚的茶肆,眼看这雨还要下上一会儿,林飞雪驾着马车在茶肆旁停下,从怀里掏出几文钱要了碗茶水和一碟腌毛豆——梅城算是道隐谷庇护下的城市,而三大正道门派为了凡人生活方便,推行了可以在三大门派庇护区下可以通行的货币。
丝毫不在乎车厢里还有一个看不到听不见的可怜女孩,林飞雪盘膝坐在马车上,就着毛豆开始喝茶水,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茶肆里的人闲聊。
“听说了吗,梅城出魔头了!”
“魔头?真的假的,梅城可是有着南宫世家坐镇的地方哎?南宫老祖可是一品修士,什么魔头能在这儿撒野?”
“还南宫世家呢?我告诉你,就在前几天,南宫家全部的人都死了,整个家族都被抹平了!”
“嗯?”林飞雪听到这句话突然来了兴趣,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把自己的那碟毛豆推到那两位侃大山的茶客面前,好奇问道,“两位老哥,给我说道说道呗。我是听说梅城有个挺大挺厉害的南宫世家,才选择走这条路运货去南方的,你们这一说,我都不敢走了。”
两个茶客看了看毛豆,又看了看林飞雪的马车,有些疑惑:“你这马车这么小,运的什么货啊。”
林飞雪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说:“看你们两个老哥实诚,就和你们说一说。一箱子山货,货不多,但是我一身家当都在里面了。”
“哦!那老哥你可要上了心了,这事儿可不能随便和人说。”被一个陌生人无理由信任的感觉似乎不错,两个茶客中年纪看起来更大的那一位甚至还有心提醒一下林飞雪,“和我们说说也就罢了,这东西可禁不得别人惦记。”
“晓得晓得,这行当我干得久啦,一双眼睛分得清好人坏人。”林飞雪打了个哈哈,“来来,老哥们吃毛豆,顺便给我说道说道,让我安安心呗。”
“安心是不可能啦。现在整个梅城都人心惶惶的,这么厉害的南宫家,说没了就没了。”
“真就一个幸存者也没有吗?”林飞雪追问道,“不是说南宫老祖是一位一品修士吗?”
“谁又知道呢。总之南宫家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哎,别说活人,连尸体都不见一具啊。”
“这又怎么说?”
“悄悄和你说,事情发生的那天夜里,住在南宫家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可怕的咀嚼声,人们都传闻,整个南宫家都是被邪魔吃掉了!”
林飞雪心里不以为然,所谓鬼怪妖魔,除了极少数修行入道的精怪外,大部分是横死的修士执念构成的,后者的力量大部分都用来维持形体不散了,实力比其生前也就还剩下两三分。能把南宫家抹平的妖魔鬼怪,总不能是一位天人陨落形成的妖魔来到了梅城吧?
等等。
林飞雪的脑海中突然有灵光闪过:”老哥们,南宫家的当代家主,也是个一品修士吗?“
“南宫家主,应该只是个中品修士吧?老哥你说呢?”
“好像是。”
林飞雪在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一个有着一品修士坐镇的南宫世家,只要天人不出手,决计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被人抹去,哪怕是数位一品修士联手发难,也不可能做到如此隐秘诡谲。
但是如果南宫家只是一个家主都仅仅只是中品修士的寻常修士家族,那么任一一位高品修士都可以做到一夜之间将其抹去。
巧了,南宫家只有一位老祖是一品修士。
更巧的是,就在前不久,林飞雪就和一个满身血腥的一品修士做过一场。
但是这吃人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就在两位热情老哥和林飞雪聊天时,这场来时匆匆的夏雨也逐渐停歇,天上满布的阴云,也在某人私下地轻轻一挥袖后迅速散去。灿烂的阳光重新洒落在地上,道上星罗棋布的小水坑熠熠生金辉。
话谈完,茶喝尽,毛豆吃爽的林飞雪回到车上,散去了明语身上的术法。
“臭——阿——爸,你是不是偷偷吃东西了?!”明语张牙舞爪表达不满。
“怎么可能。”易容后真正变成脸黑心黑的林飞雪没有一点骗小女孩的心理压力,毕竟两世为人谁都不是表面上这点岁数,“我们先进城吃点东西,然后去南宫家看一眼。”
“去那儿干嘛。”
“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