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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酱油队

比赛前一天晚上,陈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重新找回了Steve

Chan的身份,穿着白色球衣,在球场上飞奔。

耳边回荡着观众的加油声,队友和对手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白色与黑色的球衣交错。

比赛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对方派出两人夹击他。但陈驰凛然不惧,身为核心,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特殊照顾”。

他没有传球,而是向着中线缓缓退后两步。深黑色的5号与6号一左一右迎了上来。篮球落地,弹起,嘈杂声逐渐远去,只剩下篮球敲打地面的声音,如擂响的战鼓。

领域张开,“阿喀琉斯之踵”。

于是时间像是变慢了,对方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清晰和有迹可循。显然,这俩人的配合还不够默契。5号继续上步向前,想继续逼退自己,而6号显然担心因进逼太狠而失去防守位置,所以站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下。

就是那个刹那!他刚刚停住脚步的瞬间!

篮球在陈驰的指尖旋转着,他俯下身子,如同见到猎物的豹子,朝6号的方向冲了过去!

6号一惊,显然没有想到陈驰会如此果断。他下意识第想侧移阻挡。然而脚步刚刚跨出一小段,陈驰接上一个背后换手运球,堪堪在6号的面前停住。

6号感觉自己脚下拌蒜,仿佛是一根原本平直的绳在陈驰的引导之下被打成了死结。陈驰再次启动,体前变向,从6号身边通过。而6号摔倒在地的同时,也带倒了从另一边跟过来的5号。

陈驰成功晃倒两人,却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他收起自己的领域技,眼前的场景恢复正常。已经无人阻挡,他一马平川杀入三秒区。

对方剩下的三名球员开始收缩,但陈驰没有传球的打算。所谓球星,就是要在关键时刻自己解决战斗。

收球,起跳,冲向篮筐,对方的中锋9号也同时跳了起来。陈驰没有退缩,强壮的肌肉保证了他并不惧怕和任何内线直接对抗。

眼看就要撞上去,对方的脸却突然变得清晰。那是一张典型的欧美人的面孔,眼神凶悍,左脸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

某种极度恐惧的回忆从内心深处升起。陈驰豁然睁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大汗淋漓。

拿过枕旁的手机,现在才刚刚四点。而5个小时过后,肯当劳的3对3篮球比赛就会正式开始。

陈驰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到阳台上用凉水冲脸。等他抬起头来,发现张科也已经起床,坐在床上发呆。

浓厚的夜色下,那铁塔一般的身影竟显得有些凝重。陈驰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家伙,原来是那么看重这个比赛吗?

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加入校队吗?可是陈驰明明记得汪灏说过,张科本人拒绝了好几次校队教练的邀请。

是为了奖金吗?然而冠军奖金也不过1000元,还比不上张科一双球鞋的价格。那家伙看上去就不像是那么缺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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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半,张科收拾好出门,陈驰叫醒了杨宁和汪灏。

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这俩人并没有传说那么可怕的起床气,便稍微放宽了心。虽然自己仍然站在门边随时处于准备逃跑的状态,但毕竟不再是那一副宛若惊弓之鸟的表现了。

三人洗漱完毕,吃过早餐,换上运动装备,赶往篮球场。

在楼下,他们碰到了一个女生。她穿着清爽的运动装,白皙修长的大腿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脖子上挂着一款尼康单反相机,笑嘻嘻地向他们打招呼。

“杨宁,汪灏,陈驰,你们这是要去参加比赛吗?”

“是啊。夏兰兰,你这是要去当报道新闻?”

“对啊,现在我是江州财经大学校报的实习记者,报道这次篮球赛的任务落在我身上了。”夏兰兰摇了摇手中的相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看上去不像是打篮球的样子啊?”

汪灏虽然高却很瘦,杨宁虚胖虚胖的,陈驰则又矮又瘦像是个高中生。夏兰兰这样直言不讳地一说,杨宁的脸忍不住红了:“我……我们就是去玩玩,重在参与嘛。”

“那你们加油!一会儿我来给你们拍照!”夏岚朝他们挥手,“我先走了。”

她朝着球场跑去,跳跃的马尾下露出柔和的颈部。杨宁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才跟着汪灏和陈驰往食堂走去。

球场早已人声鼎沸,“肯当劳3V3校园篮球赛-江州财经大学站”的海报迎风招展。主办方在四个场地分别设立了报名点,不少人已经排好了队准备报名,更多的观众聚集在周围,张望,议论,有的评头论足,有的跃跃欲试。

“听说有校队的人也会来报名呢。”

“不过据说他们教练有规定,主力队员都不允许来参加这种比赛……大概会有几个替补球员闲着无事会来的吧……”

“那是校队耶,就算是替补,也够我们普通人喝一壶了吧。”

陈驰听着旁人议论,稍稍放心了点。少了那群专业或者半专业的人当对手,拿到前三的概率应该会大很多吧。

第一天是比赛的海选阶段,规则很简单:依照报名顺序依次上场比赛,总共4块场地同时进行,直到选出64支优胜队,进入第二天的淘汰赛阶段。比赛时间是上午9点到12点,中午休息两小时,下午两点开始。

同学们对比赛的热情超乎陈驰的意料。他们是8点半左右来到球场,报名处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他们领到号之后就在旁边等待。轮到他们的时候,已经11点过了。

“学生证,身份证……好了,你们的队伍名字是什么?”工作人员很热情。

“还要有队名?”陈驰一愣。

“对啊,不然我怎么登记?”

陈驰还没说话,杨宁已经笑嘻嘻地围了上来:“我们叫酱油队!”

工作人员埋头登记,陈驰则望向汪灏:“酱油?是调料吗?可是我们又不做菜……”

汪灏本来还想说点啥,但是被杨宁笑嘻嘻地拉开:“这个队名的意思就是打完球我们就能吃饭了……”

“不是才吃了早饭吗……”

“明明都已经到中午了。我觉得我又饿了。”

杨宁站在球场上,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食堂。

“所以这就是你起这个名字的理由?”

“民以食为天嘛。”

“行了行了,赢了比赛,随你怎么吃。”陈驰说,犹豫了下,又咬咬牙补充了一句,“我请客。”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下意识地想起张科——若是那家伙听到了,估计又会拿“贫穷”来讽刺自己吧。不过陈驰倒是下定了决心,下次张科如果再敢这么嘴欠,自己非得上去和他打一架不可。

他们三人在球场上等了两分钟,对手也就位了。

相比各自穿着简单运动衫、甚至连正儿八经篮球鞋都没有的陈驰、杨宁和汪灏,对方明显专业许多。他们统一穿着黑色的球衣,球衣的后背上分别印着“faith”(信仰)、“glory”(荣耀)、“Loyalty”(忠诚)。

猜硬币之前,这三人围成一个圈,将手叠在一起,大声叫道:“一,二,三,加油!”

声音震天,让陈驰感到一脸懵逼,杨宁却被震得瑟瑟发抖。

汪灏把眼镜取了下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陈驰瞥了一眼那边的记分牌,工作人员正工工整整地用粉笔写上“荣耀队VS酱油队”,围观的群众们在一边嘻嘻哈哈。

等到对面三人赛前动员会完毕,双方猜硬币,陈驰获胜,由他们先开球。

信仰君的身高最矮,和陈驰差不多,于是理所当然的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荣耀君个子最高,于是主动对位汪灏。剩下一个忠诚君满脸凝重地跟上了杨宁。

“你就是王牌吧?”忠诚君一开口就是满满的中二气息,“放心吧,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轻松得分的。”

杨宁吓得赶紧朝旁边躲开两步,恰好迎上陈驰的传球,于是他躲闪不及,篮球砸在他的脸上,弹出了界外。

“漂亮的防守!”信仰君和荣耀君打了鸡血似得大喊。

杨宁委屈地看着陈驰:“小驰,你这是公报私仇吧……”

陈驰却是满脸黑线:“杨宁同学,你的走位确实是……有些飘忽啊。”

对方发球,由信仰君传给忠诚君。陈驰一边跟着忠诚君朝球场另一边跑去,一边不忘吩咐杨宁:“记住我说的,防守时重心放低……”

然后他就听到“刷”的一声。回过头来,才发现忠诚君干净利落地过掉了杨宁,轻松上空蓝得手。

0:1.

根据FIBA三对三篮球比赛的规则,比赛中,罚球和两分球算得1分,三分球算得两分。而一方进球后,由另一方将球运至或传至场地圆弧线外的任意位置重新开始比赛,此时,对方球员不得在篮下的合理冲撞区内抢球。

“快把球运出来啊!”陈驰高声提醒还站在篮下发呆的汪灏。

汪灏如梦初醒,笨手笨脚地运球出圈。刚刚离开合理冲撞区,就被跟在身后的荣耀君眼疾手快掏了下来。信仰君把球传给外线的忠诚君,忠诚君马不停蹄,直接将球再度高吊入禁区。荣耀君高高起跳,空中接力,将球打板进筐。

0:2.

“好球!”

观众还没有说话,他们仨先同时爆发出喝彩声。忠诚君和荣耀君打鸡血似得互相一个撞胸,发出的闷响让陈驰都觉得……隐隐作疼。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饭盒从球场旁边经过。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休闲裤,脚下却趿拉着拖鞋,嘴里叼着烟,站在场边,将刚才三个球尽收眼底。他忍不住笑了笑,为这群孩子们的热情所感动。虽然这几个球服少年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但显然他们的对手更加弱小。这不是一场有悬念的比赛,从技战术上也不会有什么亮点。

他也没兴趣继续看下去,向着食堂走过去。

陈驰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他踏上寻回自己身份的第一步,却明显比想象中……更难一些。

“传出来!”他喊道。

杨宁捡起球,甩向陈驰。因为用力过猛,篮球高高地飞起。它旋转着,到达最高点,仿佛和太阳重叠。陈驰抬起头来,觉得有些刺眼。他向上伸出手去,那一刻,他像是想要拼尽全力,去触碰那一团炽热的火焰。

就在篮球即将落入手中时,陈驰突然被旁边的人撞了下。失去平衡的他踉跄几步,然后看到信仰君得意洋洋地将球抱在怀里。

裁判站在旁边,无动于衷,认定这是一次合理的冲撞。

信仰君拿到球后,对队友们喊道:“你们都拉开,我要单吃这个家伙。”

两个队友分别拿下了一分,风头正盛,信仰君自然不甘落后。既然对方个子最高的球员与身体最壮的球员都如此不堪一击,这位相对瘦小甚至看上去还像个高中生的少年自然更是毫无威胁。

运气真好——他心想,对方大概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学者,来参加比赛就是送福利的吧。这下子,应该可以轻松晋级64强了。

信仰君摩拳擦掌,已经开始构思自己进球之后应该用什么样的动作庆祝了。

然而下一秒,手中的球不见了。

持球时双手太靠前,几乎就是让篮球毫无防备地展现在陈驰的面前。这种机会都抓不住的话,也枉费了他那么多年的辛苦训练。陈驰下手很快,而且干净利落,轻轻松松就把球给切了下来。

幻想被打破,回到现实中的信仰君恼羞成怒地转过头来,决心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可是看到陈驰表情的一瞬间,信仰君的心中竟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来。

这个少年的表情变了。他捡到球时已经站在了三分线外,眉头微锁,眼神锋利如刀,说话却非常冷静:“不要急,我们先扳回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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