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我的手机来电话了,恰到好处打破了戈兰和我之间的沉默,原来是妈妈提醒我拿U盾去银行柜台更换。这才想起时间已经不早了,赶紧告辞了,风一般下楼踏着我的自行车驶向银行。
那天我刚好补休,由于并非周五、周六,等待的人不多,稍微等个二十分钟就轮到我了。手续更是轻车熟路,我满以为这事情解决掉,我就可以轻轻松松回家歇着,兴许我的运气真的太背了,在踏出银行门口的时候,听到“嘭……”的一声,门外的人围了上来。我跑出去一看就傻眼了。嗨,我肯定冲了哪路神仙了,刚买来的变速自行车停靠在银行外的大树旁,此际被撞飞到路的另外一边,“身首分离”。而罪魁祸首很明显—挨着大树的奔驰,车头的防撞栏都教冲力划花了一条又长又黑的口子,颇狰狞!这时,我已经仔细擦看我的车伤情如何,那奔驰的主人才吭哧吭哧地从驾驶座爬出来,一脸茫然,但随即掏出手机狂按号码。我生怕肇事男借机逃了,要知道我这车子虽然比不上人家奔驰级别的金贵,可在变速车里算名牌了,随便修修怎么也得花三四百。于是我一个箭步拽住他衣角,说:“先生,你的车走错道了吧?现在没出人命,你难道就打算不理会自行车的问题吗?你打算……”,我另外一只手在兜里偷偷按了手机的录音。
那男人貌似回过神来,从衣服内袋掏了张名片递过来,用他浑厚的男中音解释:“小姐,恰好相反。我刚才最先想到的是赔偿问题。这是我的名片,联系方式都在上面,等你修理完了,随时可以找我,照价陪偿。”我低头看名片印着“XXX贸易公司总裁杨德远”,好嘛,还是个阔主儿。他又继续说:“瞧上去你的车还是牌子货呢,修理上倒不可随便,我可以介绍相熟的车行帮忙。”言下之意,他不光识货,而且在这方面人面很广,我不禁扫视了他的全身:有三十上下了,白色衬衣套格子薄毛背心,打扮挺讲究的。本来我怕他讹人,但发现他对我笑了一笑,也没有因为我一个年轻女子用咄咄逼人的眼光盯了他半天感到尴尬,顿时心头去了不少恶感。横竖人家愿意赔偿,我绷紧的脸松了不少,回一句:“好吧,那就代我安排一下,尽量快点修复,我还等着用呢。”
谁知道,维修师傅一检查,车配件缺的那几件,不光难寻,修复难度也大,车子在车行呆上个三五天是免不掉。我正踌躇着,想着怎样组织语言跟杨德远说明一下车子在我平时上下班代步的重要作用,人家杨德远已经跟车行老板互甩了几句难以明白的温州话,然后若无其事地指着一部最新款的进口变速车跟我说:“这辆车,我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先租了给你代用,租金也算在赔偿金里,你放心好了。”我一时被他贴心的“服务”吓懵了,这世道不乏肇事逃跑、临阵赖账的主,比如李刚的儿就是个经典范例。正常人遇上杨德远的处理手法,多大的火气也就下来了。所以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正准备婉拒的时候,他竟提议去隔壁的茶餐厅请我喝个下午茶聊表歉意。
“呃,这不太好吧。再说,我也赶时间回家,”我开始暗忖姓杨的安的什么心,虽说我是苦主,但到底这态度殷勤过度了。经不起他再三坚持,我仅同意在茶餐厅靠门的水吧上喝杯柠檬水算了。
几天后,果不其然,他依约来电送我去车行取车。凑巧那天连堵了几个路口,我俩在车厢里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避免在局促的空间内蔓延着尴尬。
“这人比较闷,车里也没备些CD,你将就着吧。下面那个抽屉有小玉器,你到可以把玩一下,我们公司的下脚料。”杨德远边开车边指了指下面的抽屉。没准儿又来一堆西贝货——我心里不以为然,但我仍有模有样地装作关注那些小玩意。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就那么随手一翻,最里面滚出一根碧绿的簪子,自自然然没入我的手心。我登即呆住了,这簪子跟那天地下车库捡回来的何其相似,我悄悄用手摸了摸,务求不放过簪子上的每个细节,眼睛却毫无焦点地望着其他玉器,怕的是杨德远猜到我的心思。天下间的雕工再高明,决难打造一模一样的两件作品,即使使用机器,说什么也略带摆脱不掉的呆滞,但这件,我凭感觉而言,绝非所谓的机器制造……
取车后,我心里好像挂着一块磁铁,眼睛遏制不住地往杨德远车厢里扫去,跟他的聊天,渐渐流于应付式,哪知他忽然停住了话头,转过身去车厢里鼓捣了一会,拿出一样东西在手心,在我的面前摊开——玉簪!他淡淡地笑了,说:“佳器须配知音人,难得你喜欢,估计你能让它体现到它真正的价值”,停了停,他又说:“不,你会提升它的价值。”我生硬地笑着,边用手挡了挡:“杨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接受你的礼,俗话‘无功不受……他直接塞簪子到我手心;“能真诚地原谅我的过错,不也是功吗?”
晚上,我两手各执一簪,反复对比,竟然无法分出伯仲,一股挫败感腾地升起,终于“哼”的一声,我把簪子往枕上扔去。“咔嚓”,两根簪子的簪头嘎然上下交叠,合作一股,浑然天成。我吓得双手震颤,唧唧索索过去捧起它,仿佛受伤压着千金。从来不怎么做梦、睡眠质量很好的我,当晚反复做梦,又似乎感觉身体并不在梦里。
第二天上班,周围的人都看出我的精神状态很差,笑容欠奉。但我推说前段时间受惊所致,最后连领导也可怜我了,特批我一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