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暄暗中松了口气，对方继续盘问下去，她可坚持不了多久——无论是从前的冒险家，还是现在“混很惨的普通萝莉”，都不太擅长说瞎话啊。
不过……
自己随口背了段网上随处可见的歌诀，对方竟然如此慎重，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您先给顾无忧测试完再说呗。”吕暄指指小黑屋。
掐秒都忘了，成绩该怎么论？
“他已测试完毕，时间略有超出，可他不也没点亮更多星辰嘛。考虑到他的年纪，六颗星辰殊为难得，本官这里算通过了，二月二过来参加考核即可。”
中年人抬手打出个法诀，聚灵匣前面板开启。
顾无忧走出小黑屋，身体摇晃。
吕暄跑过去扶住他：“没事吧你？”
顾无忧摇头：“有点头晕，像喝醉了酒。”
中年人解释道：“你毫无修为，突然置身于灵气浓郁的密闭环境中，短时间内被动吸纳过多灵气，便会出现轻微的眩晕感——这种现象我们称之为‘醉灵’。”
这不就涨学问了嘛，不报名参与考核，落魄道士顾无忧永远不会知道“醉灵”这个说法。
当初他跟师父在神虚峰住了几天，可没这样。
由此可见，聚灵匣到底是法宝，或者说聚灵阵能凝聚的灵气，是任何一个天然宝地都无法比拟的。
这很正常，如果结果仅仅和宝地差不多，还有什么必要费事布置聚灵阵？中土可不是地球，灵气浓郁的地方不稀罕，随便找找就能找到一堆。
酒喝多了晕，作为冒险家吕暄还知道，氧气浓度太高，人也会受不了。
那么吸多了所谓的灵气，又没有相应的手段炼化，“醉灵”这个词儿真的很贴切。
吕暄对顾无忧说了他的测试结果。
六颗星……也不是很牛嘛，顾无忧咂巴嘴，感觉有点失望。然而他和先前的吕暄一样，并不了解星辰数量越多，再点亮一颗的难度有多大。
实际上自聚灵匣被创造出来，道院及各宗门报名测试中，最好成绩是八颗，从未有过九星全部点亮的记录。
当然换成入门的修士，就得另说了。
所谓“根基”可不是一成不变，丹药、修炼本身都能改善根基。有了一定的修为，即使不运转法诀吸纳，被动接收灵气的速度也远超常人。
吕暄偷偷掐了一下顾无忧。
顾无忧疑惑的看她。
当着中年人的面，吕暄可没办法明说，只能用眼神示意顾无忧：我刚才装B不成说错了话，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一会儿你可别给我漏了底。
然而眼神真能传递这么复杂的信息？
顾无忧看没看懂且不说，上官怡反正被气得够呛。哎呀我去，牵手不算，你还玩儿眉目传情？！
你一没长开的柴火棍，哪来的信心和本姑娘斗啊。
上官怡咳嗽一声，提醒道：“柴火……啊呸，我是说吕暄，该你上场了。”
吕暄求助的看向顾无忧。
她是真不想测试。
又不是没测过，虽然二叔他们肯定没有聚灵匣这么直观精确的法宝，测试的手法也和中土截然不同，但大家说白了都是修道的，本质应该一样。
明知没指望，何必上赶着当众丢人？
顾无忧：“那句话怎么讲来着，来都来了……”
上官怡哼了一声：“你先前报了名，这位大人为你登记在案，中途退缩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她不清楚吕暄为什么不愿测试，但敌人越不喜欢的事，越逼着她干，没一点毛病。
中年人心说，别扯了，能有什么后果？
报了名中途又退缩的情况很罕见，真这么做也没什么了不起。太浩宗不是那些小宗门，道院并不在意流失一两个人才，哪怕对方是超级天才。
不过他也没澄清，因为他想摸吕暄的底细。
吕暄耸肩：“那好吧。”
中年人打出法诀重置聚灵匣，前面板关闭又打开，他伸手冲吕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吕暄迈步走进小黑屋。
不像顾无忧先前那么尴尬，半透明的小窗这次高度就比较合适，露出吕暄的脸庞。
中年人掐诀。
几乎在法诀打出的同时，吕暄的脸刷一下就变了，瞬间变得惨白惨白。顾无忧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吕暄双眼上翻，脸贴在前面板上缓缓滑落……
“什么情况！”顾无忧霍然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张大了嘴，也一脸困惑。
顾无忧冲到小黑屋前，贴着小窗往里看，赫然看见吕暄蜷缩在地上，人似乎已经昏迷！
“开门！”顾无忧冲中年人吼，“这鬼东西出故障了！”
“不可能。”中年人断然道。
院长大人亲自炼制的法宝，怎么会出故障？
“可不可能的，你先打开门啊！”
“时间不到……”
“玛的人都昏迷了，你还跟我提时间。”顾无忧怒了，“你自己看，吕暄是不是昏过去了？”
中年人也很懵，他固然坚信聚灵匣不会出错，可像吕暄这种进去就翻白眼的情况，从来都没出现过。
按说这东西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无非人为凝聚灵气，让被测试者自然吸收。根基差的什么感觉都不会有，根基足够好比如顾无忧这种，顶多有点头晕。
灵气是天地瑰宝，按说只会对生灵有益。
除非吕暄其实不是生灵。
那她是什么？鬼？
可即便鬼物也是能吸收灵气的呀。
再说哪只鬼敢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太浩道院门口，就不怕被某位授课先生一时兴起给炼化了？
中年人走到顾无忧身边，也往里面瞧。
他有修为，比顾无忧看得更真切。吕暄确实昏迷了，昏迷中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仿佛正承受巨大痛苦。
哎呀我去，还真是奇哉怪也……
“赶紧开门啊。”顾无忧催促道，“我们不测了还不行么？反正一颗星都没点亮，她明显不可能合格。”
顾无忧紧张，是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吕暄来自另一个世界。
虽然按他的推论，吕暄变小是因为要适应中土，类似于修行人脱胎换骨才能飞升仙界，人死后变成鬼才能进入地府，总之必须转换为符合当前世界规则的身体。
可万一他猜错了呢？
吕暄家乡的那颗球上也许就不存在什么灵气，她的身体和灵气不兼容！
平时灵气浓度不高，问题不大。
被关进聚灵匣的密闭空间，灵气太浓郁，顾无忧都有些头晕，吕暄会不会直接中毒？
被灵气活活毒死……听起来很搞笑。
但考虑到吕暄的来历，就一点都不可笑了。
中年人迟疑片刻，叹息一声，挥手打出停止法诀。
前面板打开，顾无忧冲进小黑屋一把扛起吕暄，一溜烟跑出，蹲下身把她小心的放在腿上，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上官怡和顾盼都担心的凑了过来。
讨厌吕暄是一回事，上官怡可没恨到希望她去死。
吕暄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我……怎么了？”
顾无忧自然不能说，我猜你中了灵气毒，否则搞不好就泄了吕暄的底。吕暄可是反复叮嘱过，她是穿越者的真相一定要保密，虽然顾无忧不能理解，但承诺了就要守约。
“事故。”顾无忧肯定的说道，“那聚灵匣年久失修，出现重大事故，差点害死你。”
中年人咳嗽一声：“小家伙慎言。”
“出事故还不让说是吧。”顾无忧撇嘴，“那你来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摇头：“本官也一头雾水。”
“那当然就是事故咯。得亏道爷反应足够快，倘若吕暄有个好歹，你道院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这个责任，请问你担得起么？”
“额，本官担不起。”
中年人现在也是一阵阵后怕。
他还是不相信，院长大人炼制的聚灵匣会出现事故，年久失修就更扯淡了，法宝、丹药可没保质期。否则那些出门历练的修士，得到前辈遗留的宝物，还激动个毛。
可如果吕暄真死在里面，他绝对解释不清楚。
围观群众不明真相，很多时候也没兴趣探究真相，大有可能说是道院害死了一个求学的报名者。
影响道院声誉，导致陛下震怒，他能落个好？
“你感觉怎么样？”顾无忧问吕暄。
吕暄试着动了动，说道：“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头晕得厉害，还有……很饿。”
上官怡眨眨眼，忽然明白了。
这货别是饿晕的吧？
顾无忧和吕暄没吃中午饭，就被徐清接了回来。顾无忧又莫名其妙玩硬气，不肯接受上官家的帮助，上官云怕顾无忧误会，于是干脆没敢提午饭的茬儿……
“行，你先缓一会儿，咱们马上去吃饭。”
上午破天荒赚钱了，一顿饭还吃得起。诶？顾无忧对吕暄眨眨眼：“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吕暄微不可查的点头。
“哎呀好晕！”她忽然猛翻白眼，“不行了不行了，八成真的要死了。小顾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死后替我照顾我七舅姥爷的三闺女的表姐夫的弟弟……”
顾无忧：“小吕，小吕你怎么了！小吕你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为命、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当亲生骨肉一样教你养你，想不到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中年人看不下去了：“两位，容我替她检查一番可好？”
“人家不要！”吕暄惊叫，“除了小顾，谁都不许碰我，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中年人摸了摸鼻子，讪讪然退开。
顾无忧：“也许他真有办法呢？听话，让他看下。”
吕暄：“他是官儿，又不是大夫。要是你觉得我还能抢救一把，就送我去医馆吧。”
顾无忧羞愧悔恨：“我对不起你啊，囊中羞涩……”
“那个，本官可以帮忙垫付。”中年人掏出个布包，“十两多点，不够再跟我要，本官每日都在此处负责报名，绝不会推卸责任。”
顾无忧接过银子，随手递给吕暄。
吕暄掂了掂，翻身从顾无忧腿上站起，原地跳了几下，满脸惊奇：“咦，我不晕了诶？”
中年人茫然：“怎么会这样？”
吕暄和顾无忧相视而笑。
吕暄：“其实，我是个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