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怎么媳妇的体力还不如自己了,原来……就说那药丸为何嚼起来隐隐泛着血腥味儿,原来竟是用她的心头血泡就的?也难怪,那脸色白得似透明一般……而自己竟还不顾她的身子求欢?梁继无声地哭泣着,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他就没哭过,最多就像那次夫妻两人泪眼相对。当年的事,他隐隐有了预感,却不后悔。便是再来一次,他也不会选择在那西夏太后身下承欢。
偏得的这几年,他每每都有种偷着乐的暗喜,可如今看到媳妇为了自己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第一次后悔当初的选择。是不是他不轻易放弃,再拖延个片刻,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呢?他只是嘴硬罢了,岂会不愿与媳妇白头偕老?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年轻时常埋怨她沾花惹草,但她却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就算是当初明知自己被个男人给……她也只是想法子报仇,却从不曾对自己怠慢一丝,轻看一寸。
纪老临终之言,将她说得半分不差,她这是以命抵命?梁继搂紧她,哭得不能自己,却不见往日警醒的墨菲睁开眼。
墨菲一觉睡足,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里已经暗了。发了会儿呆,才发现这车里竟只有自己一个喘气的。起身坐起,未撩帘便听到外面似有轻笑。
待撩帘看去,暮色之中,梁继正对着马车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串起的鱼,正翻烤着,墨青蹲在一边添着干枝,不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梁继又笑了出来……
好和谐,却诧异得很,这是墨菲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梁继似有感应,抬眼一看,妖孽地一笑,“快过来吃鱼,你倒是个有口福的。”
墨菲抿唇,微笑之间被墨青转过脸投来的莫名深眸震得心尖一颤……这臭小子!放下帘,墨菲抚胸平复了一番,才摸索着整理了下衣襟,钻出车厢。
“小心!”
才跳下车的身子一歪,腰便被紧紧搂住。不知何时到得近前的墨青扶稳她,便蹲下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崴着?”那大手竟已经摸上曾受过伤的右脚脖儿。
“没……没事儿……”墨菲有些不自在了一下,“只是没留神草丛下有个小坑儿。”
墨青神色自若地站起身,“没事就好。”退后一步……墨菲眯眼看去,见他一如既往地垂目立于身侧,如十几年前一样。压下心头的困惑,他这次回来很怪呢……走向举着烤鱼的梁继。“手艺怎么样呀,别糟尽了好鱼。”
梁继勾着眼角睨着她:“瞧不起我是不是?你烤了这些回,看都看会了。”
墨菲哼哼着坐到他身边,“那可不一定哦,希望某人不要太骄傲了。”
梁继扑哧笑出声,“你且尝尝便是。”
墨菲接过那条鱼,顺手抽出狼刃,在那已经烤得偏黄的鱼身上划了几刀,“看看,里面的肉还带粉白的呢,以为容易的很吗?”然后瞥了一眼郁闷的梁继。
“哦……我就说嘛,好像忘了些什么……不对呀,阿青你怎么没提醒我?”
他这么一说,墨菲也看向墨青。
墨青神色一窘,终是敌不过他们投来的眼神说:“若告诉了你,怕你印象不深。只有亲身实践后,增长的经验才是终身不忘的,这是爷曾说过的。”
梁继的小眼刀立即向墨菲飞去,左一刀右一刀,一刀一刀再一刀的。
墨菲只好无奈地点头,“这话确实是说过,去庆州支援那回,带那一千人出去时的事。……阿青说得也没错,你这人聪明,自是能体会这话中的真理。”
梁继就哼哼了几声,“是嘛,我竟不知在娘子心目中,自己是聪明的,却也不代表我不吃醋了。你向着别的男人说话,莫非我这正夫的地位难保了吗?”
墨菲被后面那句正夫的地位给呛住了,咳得一个惨透后,瞥眼闷不吭声烤起另一条鱼的墨青,亦被他赭色的面皮给赫住了。“咳……你乱说什么呢?”不满地瞪了梁继一眼,“阿青还是小处未娶,不要乱说话,坏了他的名声怎么办?”
梁继喷笑,墨青却垂下头。
墨菲自觉又说错了话,“阿青你别多想……或许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处了?我更正……”
“是。”墨青挤出这个字后,头却垂得更低。
“哎呀燎了头发!”墨菲话到身到,一手举着烤鱼,另一只手就去推墨青的头,不料脚下一绊,啊地惊叫一声压了过去……
墨青手忙脚乱地扶住墨菲,那条烤鱼却拍在自己胸口上。好在墨菲反应也算是快的,第一时间把手抬起,那棉衫上就留下个烤鱼的油印子,并没烫坏,只是胸口处烫块红印。
“这油印得快些洗,你脱下来,我拿去水边揉揉。”墨菲把烤鱼回身递给梁继,转身冲墨青的腰带伸出手去。
“不……用了。”墨青躲了下,把手中半熟的烤鱼递给她:“我自己去好了,这鱼,爷帮我烤了吧。”
梁继不是心思地往烤鱼身上洒着调料,睨眼墨菲,“你们倒是默契得紧。”
墨菲翻烤着手中的鱼:“你还说?地上连块石头都没有,我是怎么倒的?”
梁继当即没声了。
墨菲恨恨地抬头戳着他的头,压低声音训他:“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梁继举起烤鱼凑到墨菲嘴边:“你吃不吃?”
墨菲瞪了眼一脸委屈的他,张嘴咬了一口……
“熟了吧?”
墨菲又瞪眼:“你让我尝……你真的没事吧?”一脸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