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他中意蔡淔,蔡淔没了后,他常立于坟前默思。不过又感觉不对,倒像是蔡淔对他有几分意思。”墨菲的手,慢慢地在梁继的胸前滑动。
“真是傻瓜蛋儿。”梁继回头吻去,缓缓拧过身子,“我家娘子什么时候变笨了?”
墨菲哪会真的不知?但很明显,这不是个好话题。当下放软了身子,屈从于自己的感官,细眼微眯……
十月初二,江宁送来快信,纪老身子不大好了。墨菲心头一慌,这些年都是纪老为梁继诊治,他若……
一路紧赶慢赶,带着夫君儿子,总算是看到了弥留之际的纪老。七十多岁的他,一头雪丝依旧梳得整齐光滑,只是往日红润的脸色如今不见了。
“跟他们一再说不许告诉你们,结果还是……”纪老顺了顺气,从枕下抽出一折纸:“这是梁爷一直用的方子,下面写的那个是你的。也不知道你们夫妻是怎么个缘分,硬伤一个比一个重。唉,我的能力终是有限,不能得看你们安然无恙。我去后,你们定要去寻访名医,乡野之地,或许隐有高人,不要放弃希望……”
墨菲被梁继攥得手腕生疼,只好把方子递过去,瞄一眼那明显气得不轻的脸,叹口气,拉过纪老的手,“您真是害我不浅,他最是小心眼儿的,这下怕不会轻易原谅我了。”
纪老习惯性地搭上她的脉,久久之后,悠悠叹口气,“这些年承蒙你们的照顾,让老夫多活了不少年头,就把我埋在这药圃之中吧,后角上早就留出块空地。夫妻之间,有什么隔夜的仇呢?这几个弟子倒也算良善,只是资质皆不若小白米,可惜那孩子……志不在此。”
“老夫学医多年,不敢说妙手回春,却也积累了些经验,写了个药典的册子,墨爷帮着收好,待有缘之人相赐吧。”
墨菲只能点头,“您用什么药呢?我看着精神还好。”
“不中用了,老夫心里自知。”纪老从容地笑笑,“人道七十古来稀,还不死便老而为贼了。闻听岭南常有异术,只是那里瘴毒太甚,老夫一直想去却皆不能行。墨爷若有机会,不防替老夫走上一趟,或许会有惊喜也未可知。”
墨菲点头,“我一定会去。您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纪老勾了勾嘴角,“何时有缘见到老海子,替老夫道声谢,若非是他,老夫也与墨爷结不下这善缘。”
墨菲听得心头一怮,含泪道:“您老别这么说,倒是我得您老的帮助多多才是。”
“还是唤你墨爷舒服。”纪老合上眼,眼角微润,“咱们也算是忘年之交了,不想老夫漂泊一辈子还能如此有晚福,上天已待我不薄。墨爷虽偶有行事出格,却是磊落之人,也是赤诚之人,凡事自然看得开,老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累了,墨爷让老夫静一会儿吧。”
墨菲轻轻退出,梁继随之,只是不多会儿,便悄悄返了回去。
“就知道梁爷会回来的。”纪老的声音有些飘渺了,吐出嘴里含着的百年老参片。
“您在等我?”梁继也对这位老大夫充满感激之情,弯腰坐在床前的榻脚上,“也顾不得许多了,娘子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那身子,只比你强些不多,皆是产后遗留的毛病。一次二次的,根治得都不彻底。便是用心为她调理了这些年,也不能尽好。”纪老顺了口气,努力挑起眼皮看他,“方才开解墨爷的话,皆是因为她那性情,若是伤情,便是大伤,来不得半点儿虚假,却是最最损耗元气的。”
梁继神色一怮,垂下头,眉尖微蹙。
“老夫猜得出,你把阿青找回来的用意,却觉得未必能尽如梁爷之意。但凡有一线生机,梁爷亦不可放弃。阿青那孩子偏也是个执拗的,怕是到时会伤到二个。老夫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这个了……”
“纪老,纪老……”梁继沉吟片刻回过神来,发觉纪老不对劲,手指探到他鼻下,渐渐颤了起来,“纪老!”
门外药童听到梁继的声音有些不对,连忙冲进来:“师傅……师傅……”
墨菲立于纪老的坟前,看着披麻带孝的梁宁,心头一缓。儿子性子虽鲁,没想到居然愿意做纪老的干孙,送走老人家,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了。
二十多天后,墨容带着种敏,张昭带着梁安过来了。对于这位老人家的逝去,大家都很是惋惜。梁安还坚持待到烧了五七,以干孙女之名。
若不是纪爷爷为她精心调理身子,她岂会如此娇艳?自小不敢大悲大喜的,现在也活泼了许多,都是纪爷爷的功劳啊!
墨菲跟墨容说了要去岭南之地,墨容便说还是坐船来得快,并且他可以写几封信,请当家有名望的人帮忙留意,或是介绍些医者。墨菲自是愿意,让梁容把儿女都带回京,多关照些,就带着他的书信,坐上当初回来时的马车,带着梁继墨青去了苏州。
这次是连马车都上了船的,巧的是白湖荀玉也在船上,倒是让墨菲有些感叹,弟弟真是贴心得很。
船竟直接往雷州而去,除必要采买,竟皆不靠岸,显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雷州。
到达雷州时,已是正月初十,墨菲好笑,竟与此地如此有缘。
有了白湖荀玉的亲自打点,自然是事半功倍的,很快就得了好些消息,于是墨菲让两个侄子快去做自己的事,一行三人,二月初三就出发,赶去钦州。
这次是深入,不似上次沿海而行,沿途便有了些艰辛。好在唐后这已经开发,又经大宋百余年经营,已是富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