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是郡主,虽然娘从来不想你们姐弟跟皇室挂上钩的,但还是与旁人家多少不同的。爹娘百年后,你要照拂着弟弟的,所以娘其实是舍不得你吃苦的。我儿的夫婿,也得早些做准备了。你弟弟是个混的,只知打呀杀的,你爹身子明显不如以往了,娘打算有机会带他出去走走,看看……”
梁安抬起小脸,美目泛着清亮,眼皮微红,却含笑地看着墨菲,“安儿都明白的,母亲只管照顾好父亲就行,弟弟有我呢。当初母亲如何对舅舅,安儿也会如何对弟弟的。”
虽然不甚满意安儿这么快就又唤母亲,但墨菲知道,这样的梁安才是最符合这个世道的。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儿女们平安就好。钱够用,权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抓的,看梁宁那样子,日后怕是得从军。军人,向来以直出名,像种师道那样的儒将,毕竟是少数。看来,也得为梁宁早做打算了。
送走梁安,墨菲回到院子,梁继正躺在黄梨木的凉椅上,摇着芭蕉扇。见她进来,只是扫了眼那胸口湿的一块,便淡淡地说:“水备好了,先去泡个澡吧。”
墨菲挑了挑眉头,“不一起?”细长的眼梢撩过去一眼。
梁继浑身一酥,原本就不足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了。叹口气起了身,“真是的,老夫老妻了,还要人家侍候……”
梁继靠着墨菲,背对着她,任她那淘气的小手在自己身前放肆地扫虐着。不知何时起,她竟爱搂着自己,不懒懒地窝在自己怀里了。
“等入了秋,我想送小煦回去。”墨菲淡淡地说。
梁继听得心里一紧,“能行吗?他还那么小。”
墨菲沉吟了一下,“无妨,就是小才好。再大些,就被人防着了,谁都知道孩子小时好养,大了就有了自己的主意。而且,安儿的婚事也是张罗了。虽然我不想她早嫁,不过……还是趁赵顼在的时候定好了吧。”
梁继觉得应该把赵顼那两个字换成自己的名字。已淡得快无血色的唇,更白了,却咬了咬下唇,只嗯了一声,眼底一热,眼一闭,两颗滚圆,掉进水里。
墨菲轻轻啄着他的背,心疼地看着越发明显的脊骨,伸出舌尖扫过……
“唔……”梁继猛地一颤,身下被握往……
扑腾得水都微凉了,好在是盛夏,不用担心寒气入体。墨菲扶着梁继出来,体贴地为他抹干身子,顺便吃些豆腐,再为他穿戴好。
梁继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尽,唇色也粉粉的,虽然有些微肿,却瞧上去精神了许多。他也帮着墨菲穿戴好,才手拉手地上了床,相拥而卧。
“二爷二奶奶,不好了,少爷在城里跟人打起来了,被抓了……”
新晋小厮吉娃匆匆跑了进来,挂着一脸完蛋了。
梁继不悦地坐起身,拉过薄毯盖上墨菲,“你这规矩得跟你爹好好学学,让老来宝再教教。别一惊一乍的,把话说明白了,怎么个意思?”
吉娃抹了把额头的汗,他今年才八岁,在他老爹来宝的面子下做二爷小厮二个多月了。
“是。”他喘了喘气,“门上有差官前来送信,说是少爷在城里与人动了手,把对方打坏了,被兵马司抓去了。”
墨菲也坐起身,盘上腿问:“兵马司?就算打坏了人,也应该是江宁府抓人吧?那怎么是差官来送的信?兵马司还有不认得你家少爷的?”
吉娃吞了口唾沫,“我爹亲自问的,不会错的。”
“去把你爹叫进来……对了,给报信的差官包个大封。”梁继下了床。
“是。”吉娃转身又跑了出去。
墨菲也跟着下了床,“这倒好,本来就打算晚上进城的,倒是顺道了。”
梁继叹口气,“宁儿这性子……”
“让他舅舅费费心吧,趁容弟还没走,就当提前练手给自己儿子打底了。”墨菲不甚担心地说道。
“我看小煦被你调教得就不错。”梁继有些吃味儿,瞥了她一眼。
墨菲叹口气,“没听说嘛,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我教给小煦的,都是在人吃人的地儿才用得上的。再说,就咱儿子,拿鞭子抽都不见得长心眼儿。小煦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的罪才变成现在这样的?那几年,我从未敢在一个地儿呆上半个月的,就这样,白叔还总得做新衣服呢,更别提那个一直看不着的了,伤药都不知丢了多少。还好银子带得足……”
梁继还真是头一次听到墨菲说这些个,虽是说得轻松,却不难想象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顿时没了脾气,叹着气帮她挽起了发,“偏我是个没用的,帮不了你什么。”
“说啥呢?”墨菲冲镜里的他翻了一眼,“你不怪我把把你跟孩子们丢下几年不回来,我这儿感激都来不及呢……”
“二爷,我来了……”门外传来来宝的声音,两口子不再说了……
墨菲跟梁继匆匆赶到兵马司时,已经是入更了。
陆知州匆忙亲自迎出,“殿下,下官……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小郡公委实是受了委屈的……”
墨菲与这位见过一次面,但听说她离家几年间,此人对自家还是颇多照顾的。虽有看上面的意思,但总是份人情。
“大人不必如此,若是我家孩儿确实犯了律法,自当……”
“不不不,殿下言重了。”陆知州抹着汗,一脸苦笑,“都是误会,李宣庆使有个手下说是见过小郡公骑的那匹马,是西夏那边一个将军的坐骑,怀疑小郡公是那边的探子。您也知道咱们现在跟西夏的关系……不太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