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抬着许三宝,到了周月玫家里。
前来吊唁王勇的人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只因为事出突然,江湖上的朋友很多才刚刚听说,惊愕中赶来,路上花去许许多多的时间。
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五虎门的大弟子雷啸天刚送了一个老剑客出来,忽然瞅见许三宝被抬了过来,衣服前襟上吐得都是血。
雷啸天颇为惊异,一般来说,不会游泳的人极少会被淹死,不会武功的人也极少会被武林高手打成重伤。许三宝这个一看就是被内家高手踢的,他一个渔村少年,如何会被武林高手殴打?
那老剑客本来要走,忽然见到这个情景,也就不走了,一起跟着进了院子。
周月玫忽然听说许三宝被人打成重伤抬到这里,又羞又怒,呵斥道:“你们把他抬到我门前来做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许三宝这小坏蛋心存不良。别人不晓得,周月玫自己心虚。
周大用疑惑道:“许兄弟受的是内伤,寻常大夫难以根治,静养痊愈也会落下病根。我以为……”忽然见周月玫面色愠怒,这个表情以前从未见过,立刻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慌张道,“我们这就把他抬走。”
不料周月玫寒着脸道:“抬都抬来了,还抬走干什么!”伸手想揭开许三宝的衣襟,却又迟疑起来,看了一眼大师兄。
雷啸天道:“我来吧。”伸手把许三宝的衣襟解开,看了一下,胸口一个青紫的脚印。之前没肿,现在却是肿得高高的了。
那个老剑客说:“这个像是少林谭腿踢的啊。”笑了笑,“对方倒也没想一脚把他踢死。不然已经死了。是什么人啊?”
周大用就说了:“是李家的大公子。”
“李成风?”雷啸天一皱眉头,这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少林俗家弟子,“李成风为什么要打许三宝?”
“李家小姐到许兄弟家里去玩,回家晚了,李成风以为许三宝诱拐他妹子,就不由分说把他打了。后来遇到我们,都觉得许兄弟真把李小姐拐走了才好,不然挨这一脚太冤了,嘿嘿……”
周大用还没说完,周月玫柳眉倒竖:“把他给我抬走!”摔门而去。
冤枉啊!许三宝一句话没喊出来,一抬手,一口血喷出来,就晕倒了。
雷啸天对那个老剑客抱拳道:“弘师伯,您看能不能帮个忙,替我们照看一下这小子。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这里不是太方便……”
老剑客被搞得有点儿糊涂,为什么你们五虎门自己不帮他,却要老夫帮忙?
雷啸天尴尬道:“这小兄弟之前想拜入五虎门,但是家师不收。”
哦!老头明白了。但是,周月玫摔门干什么?想不通啊。
于是周大用和一群人又把许三宝抬到了他家里,那个老剑客也跟着一起来。许氏固然大惊失色,满院子的渔村老少也气愤不已。不过被大家七嘴八舌一说,老剑客也就可以确定,许三宝纵然是忙着诱拐李家小姐,但是显然也没机会做啥坏事,光忙着挣钱了。
“呵呵,莫慌。他的伤不重,明天就没事了。”老剑客将众人稳下来,把许三宝放到床上,为他疏通气血,将淤血散去。
许三宝只觉得一股热力从后背传来,在体内行走,又散至五官和肢体各大穴道。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而且很快就感到通体舒泰,没什么大碍了。
“老夫武当三才剑客邓弘。”
许三宝多谢疗伤之恩的时候,那个老剑客便自我介绍了。为了杜绝后患,还需要留下来观察许三宝几天,自然要在这里住下。
许三宝有些惭愧,家里乱得很。邓弘却对他们这里乱乱哄哄的样子很感兴趣。清修久了,接接市井人气也是不错的。
第二天一早,这里就更乱了。
更多的渔民来给许三宝干活,递送纸张、运送茶叶的车流熙来攘往。许三宝家平时荒僻的院落,一下子多了近百人在忙碌。
邓弘看得饶有趣味,特别是发现他们在做洋人的生意,又有诸多新奇举动。
那个李家的小姐为什么会跑到许三宝家,又居然会在许三宝家里忘了时间,邓弘也大概明白了。
许三宝趁机向邓弘请教一些内功修行的问题,邓弘虽然立刻意识到是五虎门的内功,略感惊诧,但是也不说破。
五虎门的内功起源于古少林,说来是蛮正统的,优于一般后世门派。这也是五虎门在江湖上实力很强的原因。
邓弘本来看许三宝的伤势没有什么事情了,已经想要走了,许家却忽然又来了新的客人。
一个铁匠模样的年轻人用两匹大白骡拉着一辆车子,在门口一脸欢快地叫道:“请问宋应星宋大伯是不是在这里?”
“赵九害!”宋应星大笑着迎了出来,“你爹呢?”
“去世了啊!没饭吃,所以来投奔您老的!”
“哦!老赵也去了啊……”唏嘘片刻,宋应星给许三宝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火器世家赵士祯的孙子,因为赵士祯写了《用兵八害》,他孙子却也是个不小的祸害,祸害程度还在用兵八害之上,所以大家就叫这小子赵九害。年纪虽小,却是个铸造火器的专家,也是兵家。不过,专家、兵家都顶不上他这个花钱的败家。”
赵九害嘿嘿一乐:“您把事情说得那么大,我把所有的家当都带来了啊。”
众人一看,车上堆满了各种铁器,矿石和工具。特别是矿石,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亏得这车子能拉这么远的路过来,当真是轱辘做得结实。
宋应星道:“要搞懂那结构图,首先就要从材料开始分析,九害这样的冶铸高手是必不可少的。”
许三宝自然是举双手欢迎,于是众人去吃接风洗尘饭。赵九害非常年轻,见许三宝也很年轻,聊一聊便熟络了。
才刚过了一天,邓弘正想着是不是该走了,又有个人站在门口大声喊:“宋应星!没死就滚出来!”
门一开,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站在门口,一脸郁闷。
此人虽然穿了一身将军服,却破烂之极,牵着一匹战马,也已经鞍子都没有了,马背上搭着几个包袱,似乎是装的衣服。
宋应星一愣,回身对许三宝说:“这是茅元仪,茅大将军。”
许三宝大吃一惊,立刻恭敬整理衣冠,向茅元仪以师长之仪行拜见礼。
现在宋应星给他做教材的书籍,便有茅元仪的著作《武备志》。此人名震天下,“年少西吴出,名成北阙闻。下帷称学者,上马即将军。”说得便是茅元仪。
宋应星转向茅元仪小声道:“我是向你借钱啊,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穷啊?你不说送钱过来,自己跑来作甚?”
茅元仪郁闷道:“革职啦。没得混啦。”
宋应星惊道:“你可是文武双全的豪杰啊!你都没得混了?”
茅元仪黑着脸道:“不但革职了,而且抄家了。孙承宗都没得混了,老子混不下去算个啥。王在晋那王八羔子说我写的书‘傲上’,所以我就被革职抄家了,老婆都托给别人照顾了。废话少说,老子把马鞍都卖了才找了来,你不要说没饭吃啊。”
“有饭。”宋应星说,“你这大将军别嫌难吃就行。”
许三宝不禁莞尔,指望宋应星的朋友借钱果然是不靠谱的。
茅元仪牵着马进了门,看见乱哄哄的样子,反倒不担心没饭吃了,说着:“哦,感觉还不错啊。怎么,你们已经借到钱了?”
宋应星道:“反正饿不死你了。”
一连数日,受到宋应星邀请而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有的穷一些,只有包袱一个。有的则用车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大家在获悉有关机甲的内情后都大惊失色,随即被其复杂的结构和先进的技术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