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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洪武年间,一颗赤红彗星划过天际,崩裂为上百陨星散落大地。大者如火盆,小者如灯盏。天地四方齐震,酿发山火。
五月初六日巳时,天色皎洁,忽然有声如龙吼,从东北方渐至燕京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动荡。须臾大震一声,天崩地塌,白昼昏黑如夜,万室平沉。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尽为齑粉,瓦砾盈空而下,无从辨别街道门户。
伤心惨目,笔所难述。
——《天变邸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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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后,大明崇祯六年。
又是一道火光,自漆黑的夜色中从地面升起,划破了渔村的宁静。
“倭寇来啦!快逃命吧!”
惨叫声四起,男女老少哭喊着,衣衫不整向村外逃去。倭寇举着长刀四处追赶堵截,狞笑着砍向手无寸铁的村民,令逃跑的人群更加慌乱。
一队大明兵勇闻讯赶来,一通乱箭将一个追击的倭寇射死,余下的倭寇见势不妙,纷纷回头向着渔村的大部队汇合。
“大胆倭寇!游击将军王勇在此!”一位体型彪悍的年轻将军又惊又怒。
自从万历年间大明在朝鲜对倭用兵以后,倭寇已经很少有大部队出现在沿海地区。虽然偶有小股倭寇流窜作案,但是一般村勇就可以对付。上百装备精良的倭寇公然洗劫渔村,这种事很多年没听说了。
王勇骑着马追上去,将虎头大刀一摆,高声道:“勇字营众兄弟!随我杀尽倭寇!”
身后上百名盔明甲亮的士兵齐声大喊了两声“杀!”随着王勇向着渔村涌去。
惊魂未定的村民们停下脚步,望着涌向渔村的大明军队,都不禁狂喜。
“王将军来了!看,是勇字营!”
在泉州府的水师大营中,王勇的勇字营最是有名。
王勇是五虎门弟子,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副高大如金刚般的雄伟身躯,却有着虎豹一样的敏捷动作。其悉心调教的勇字营骁勇善战,配以虎头刀、虎头盾,正好克制倭寇的武士刀,更有神弓队配以大抬枪、虎蹲炮、弗朗机炮等犀利火器,乃是泉州水师公认的强兵。
倭寇退回岸边集结了,却似乎没有逃。渔村里的火势不减,反而更加猛烈。家家户户的房屋都被点燃,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仿佛一个怪兽张开了大嘴,在等着人靠近。
村民朝着后方疏散,一个皮肤黑漆漆的渔村少年却悄悄转过身,像逆流而上的鲤鱼,向回跑去。
“阿宝!你要到哪里去?回来!”一个妇人发现儿子朝着渔村跑去的时候,已经迟了,想要追上去却被村人拦住,急得坐在地上大哭。
“宝儿妈,别急,有勇字营和王将军呢,阿宝不会有事的。”邻人纷纷哄她。
那个阿宝是村里的问题少年,生下来原本也很正常,但是自从两年前随父出海打渔遭遇倭寇,被丢进海里冲上岸之后,似乎受了刺激,脑袋出了点儿问题,很是沉默寡言了一阵。之后就总是用一种奇怪的发亮的眼神看着四周,胆子也变得奇大,喜欢看热闹,问东问西,对什么都感兴趣。
之前渔村里再常见不过的事情,阿宝都变得十分感兴趣,而且其他的孩子完全不感兴趣的修船、结网的事情他都特别积极去做,很快手艺就比大人还好。
很多村里的老人都说,这孩子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这时候跑向村里,一定是去看勇字营如何荡寇了。
“这孩子啊,怎么就这么大胆啊!”宝儿妈嚎啕大哭。
荡寇就是打仗,又不是村里打群架,是能看热闹的事情吗?许父已死于倭寇之手,这孩子再出点儿什么意外的话,许家就要断后了啊!
许三宝却没有想过这么多。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尾随在勇字营身后,迎着被倭寇点燃的渔村火光乘着夜色奔去。一种不同于其他少年的沉着、勇毅的目光出现在许三宝的眼中。
此世既来之则安之,斩杀倭寇这样大快人心的场面不可不看。
况且,他能感到一丝异样的气氛,似乎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
村口有个河是入海的水道,横插过村内。许三宝跳入河中,借着水流潜至桥下。
村口厮杀呐喊声响成一片。勇字营已经和倭寇短兵相接了,一个倭寇的尸体漂在水上,许三宝便用那浮尸当作掩护,慢慢靠近了村里。
混乱的厮杀声却渐渐消失了,双方都收拢兵力,重整队形。
许三宝惊奇地看到,上百倭寇居然有恃无恐地站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这不是万历年间了啊,倭寇居然要跟勇字营正面对抗?
自从大明加强了抗倭力量,特别是组建了泉州水师之后,倭寇虽然屡屡剿灭不尽,横行海上,但是都没有这么嚣张地登陆过了啊!
很显然,这一次倭寇是有备而来。所以游击将军王勇也不敢大意,勇字营在村口集结兵力,排成整整齐齐的战阵。
前面两排虎头军士兵手持刀盾护住身体,后面两排士兵却是齐刷刷举起弓箭,随着王勇一声大喊,向着倭寇的阵营稳稳压了过去。待到一百步,便借助箭矢冲锋,一举冲垮敌阵。
王勇本人则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手持虎头盾,冷眼观察着四周。莫不是倭寇有什么埋伏么?
王勇闭上眼,以夜战八方心法探查四周的环境。果然有埋伏,是忍者!
一枚“手里剑”飞旋着从侧面袭来,王勇盾牌一扬,将其打飞。
与此同时,四个身穿红衣的忍者嗖嗖几声,从阴暗中飞身出来,落到倭寇的阵营前,手里握着炸弹一样的黑色铁丸。
“停。”王勇催马上到阵前,将压上的勇字营暂时喝止。
四个红衣忍者,这可是少见的忍者服色。多年抗倭,王勇对于浪人、武士、忍者什么的还是非常了解的。
一声冷笑,在他的五虎断门刀下,这些红衣忍者还不够看。
“还不出来?难道还想暗箭伤人么?”王勇一声大喝。刚才打向他的手里剑并不是这几个忍者能打出来的,他对此非常清楚。能够让手里剑飞到这么远的距离,斜拉成这么大的角度迂回射向他的喉咙,即使在武林中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许三宝藏在水中,激动得不得了。这就是武林高手,还有忍者!
能看到五虎断门刀怒劈忍者,意外穿越到这个时代受的罪也值了。
这时候正是大明最黑暗的时期,百姓生活困苦,渔村更苦。但是再苦也不能丢下娘亲去投奔努尔哈赤做汉奸吧?八股文章不愿意学,在大明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许三宝觉得自己还没有无聊至死,就全靠这些后世见不到的新鲜场面了。
倭寇向两边分开,一个紫衣忍者目光阴沉,缓缓护着一位秃脑瓢的武士走到了阵前。
这紫衣忍者身材异常高大,气势和其他的忍者截然不同,自负地抱着手臂。
他身后的武士却一点儿也不高大,像个矮冬瓜,甚至连盔甲和武士刀都没有,只是一身布衣,就来到了阵前。一个倭寇端着一把从屋里找到的椅子恭敬地给他坐下,那武士居然拿出了一把团扇,向前挥了挥。
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四个红衣忍者一起抛出手里的雷丸,然后闪电般向王勇攻去。
王勇瞬间飞身下马,刀盾齐舞,刚中带柔。飞来的雷丸撞在他的盾牌和刀背上竟像是落入了棉絮,没有爆炸,反而一个个被弹了回去,在惊呼声中落向袭来的忍者。一声声巨响过处,地面被炸出一个个小坑,足见威力惊人。
王勇一个虎步迎上去,用盾牌奋力一撞,盾牌上黄铜铸成的虎头,就像是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直扑。一个红衣忍者的刀刚刚举起,竟被王勇用盾牌直接拍飞。
“好猛!”许三宝看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这可比功夫片爽多了!
如果说倭寇是饿狼,王勇就是猛虎。王勇轻轻一抖刀盾,厚重的虎头刀和虎头盾竟发出低沉的嗡鸣,上面的血迹随着震动抖落在地上。
“好强的内力。”那紫衣忍者竟是懂汉语的,对于手下的死不为所动,反而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王勇的本领。
“接下来是换你来了?”王勇大刀一挥,轻蔑地指着对手。激怒对手,这是战场上最好、最直接的战术。
那个武士忽然起身,说了几句叽里咕噜的话。
紫衣忍者恭顺地点点头,对王勇说:“支那人,本田大人已经决定,就用你来祭刀。”
“他?拿我祭刀?”王勇十分意外。
这个武士根本就没带刀来啊,而且身材如此矮小,看上去也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
王勇哈哈大笑:“这是你儿子吗?你也不怕我把你儿子跟拍蛤蟆一样拍死!”
那个武士愕然问紫衣忍者王勇说了什么,随即暴跳如雷。
一股异样的气氛从武士身上升起,四周的血气似乎受到感应,从死去的村民和忍者、倭寇的尸体上弥漫起来,向着武士汇集。
许三宝差点儿喘不过气来,那一瞬间一种暴虐、黑暗的感觉侵袭了他的神经,让他差点儿发狂。但是幸好在水里,许三宝连忙将脸扎进水里,冰冷的河水阻断了血气,也使得他神智恢复了正常。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吸星大法吗?不,应该是更邪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