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幻如接到许芳电话时,正在单位忙得焦头烂额。
她象看瘟疫一样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许芳,你从局子里出来没多久,竟敢主动找我吗?”
她此时的出现必有大事!
果然,对方只一句话就让韩幻如放下了手中的活。“十分钟后在你单位旁边的小花园见面。你不来,许霆的所有东西全部丢掉,不对,是烧掉。”那边咬牙切齿。
从声音判断,许芳不是在开玩笑。
发生了什么?
韩幻如在脑海中迅速地分析着,放下这个电话就马上联系了徐强。
之后就跟陈部长说了一声,急匆匆地下了楼。
近两个月没见,许芳变得憔悴不堪。
韩幻如不想废话,她等着许芳开口。只见那人拎了一个硕大的姜黄色布袋,里面鼓鼓囊囊。
这会不会就是潘朵拉的盒子呢?
只见许芳从布袋里掏了一会儿,抽出一条灰色的长围巾。
韩幻如为之一动。
那是刚和许霆谈恋爱时,自己笨手笨脚地学着织的。许霆却一点不嫌弃它丑,这条围巾他戴了三年。所幸前几年手工编织围巾又火了起来,否则还不让人笑话?
这条围巾上留有许霆的气息和温度,可现在却在这个丑陋女人的手中!
许芳看出了韩幻如的异样表情,冷冷一笑,把围巾放回去攥紧了口袋。
“还有他的内衣,牙刷,喜欢看的书。。。”
韩幻如心里一阵抽搐。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一口价:五万。”许芳挑着眉毛。
“你又来这一套吗?”韩幻如咬牙切齿道。
“我们这是公平交易,我可没有强迫你买。”许芳昂起头,她额头的皱纹堆积在一起,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从我这里得到钱吗?”
“哼,韩幻如,买不买你自己定,不想要的话。。。”许芳孤注一掷,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向后退了几步。
“我他妈地一把火全烧了它们~”
“我不信你舍得!”韩幻如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许芳被激怒了,开始咆哮道:“少在这里装圣人了!许家和我父亲是怎么回事,你比谁都清楚!”
许芳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这让韩幻如感到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许芳本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此时却无法说出许霆和许卓然的名字。也许在她心中,这两个名字让她隐隐作痛。
看到韩幻如在犹豫,许芳冷笑着点点头。她按下了打火机的开头,“啪”的一声,火苗窜了起来。
“住手!”韩幻如忙奔上前去。
“别过来,过来只能让它们烧得更快!”许芳已经失去了理智,又退后了几步。
“好的,我出钱!!!”
先用这句话稳住对方,否则许霆的遗物会被毁于一炬。韩幻如这几个月兼职模特赚了一笔,怎么也能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好,下午三点,还是这个地方。一手交钱一物交货。别跟我耍心眼,我知道这附近银行很多!”
这大概就是穷凶极恶的嘴脸吧。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许霆的遗物化为灰烬。韩幻如开始行动,按照约定时间气喘吁吁地回到这里。
许芳洋洋得意,她看到韩幻如手中的大袋子,心想这下又可以去赌上几把了。
就在二人交接之际,听到身后有人大喝:“许芳,你住手!”
是徐强的声音。
二人回头看时,徐强和一个老年人赶到。那位老者在后面,步伐比较缓慢,走路直喘气。
这不是老林师傅吗?许芳生父赵建国的工友。
“你就是许芳吗?”老林师傅眼睛花了,眯着眼睛使劲地看着一脸蒙逼的许芳。
“哎,和你爸爸长得真像啊!”老林在看清许芳后感叹道。
当弄明白来者身份后,许芳眼圈有点发红。再糟糕的人,她的心都是肉长的啊!
徐强看时间紧迫,就长话短说:“许芳,你不要冲动!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韩幻如听了一愣。难道这一段时间徐强又调查出什么了吗?原来上次韩幻如与徐强去家里调查时,老林的神情以及直觉告诉徐强,老林应该是有重要隐瞒的。
上午徐强得知许芳的疯狂举动时,也赞同韩幻如先稳住许芳,又立刻给老林打了个电话,看能不能从他那里获得新的线索。
下午,他接到老林赶了过来。
几个人坐到了小花园的石桌旁,老林师傅慢慢地回忆起来。
四十三年前,许卓然是他们所在修车厂的常客,市政府的公务用车固定在他们这里维修。三个人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关系也融洽。
出事那天,许卓然象往常一样取了车,开出去也就是几十米,正好碰到办事回来的赵建国。不知怎么的,刹车突然失灵,赵建国就这样意外身亡。
但是,这其中的疑点很多。
首先,这车是刚修好的,出现这么大的纰漏非常让人怀疑。
“当时修这辆车的人是谁呢?”韩幻如不由地问道。
老林喘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说,“就是赵建国本人。”
众人都呆住了。
“我记得很清楚,他上午就修好了车,还告诉我如果许卓然来了就让他把车提走,接着他出去了一趟。”
那么,第二个疑点呢?韩幻如在头脑里梳理着头绪,而许芳则在一旁瞪着眼睛不出声。
“赵建国在半年前身体就不太好,脸色发黄,总是这疼那疼。我们劝他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老林顿了顿。
“那时候我们去看病都是在市中心医院,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疼了,就自己去检查。我和医院的一个大夫是老乡,关系很要好,我当时还让赵建国提到我,拉拉这方面的关系。”老林的眼睛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过去。
“他回来后一言不发,后来告诉我们只是小毛病。”韩幻如眉毛一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第三个疑点,”老林喝了一口自带的保温杯里的水。“修车时赵建国鼓捣了好久,看到我过来神情有些异常。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以为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但现在想来,”
老林顿了一下,缓缓说道:“现在想来,他那时已经有了必死的准备,在刹车上做了手脚!”
这话一出口,许芳腾地站起了身。
“你,你胡说什么!”
“当时,赵建国的家境非常差,你妈妈在你出生不久就离世了。”老林感叹道,“前不久,我回M 市碰到了那个中心医院的老乡,叙起了旧。他向我透露说,”赵林喃喃道。
许芳的眼睛瞪得非常大,屏息盯着对方。
“当年赵建国得的是肝癌。”
原来如此!
事情的全貌随着疑点一点点的揭开,慢慢展现在众人眼前。就连许芳也听明白了。
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绝症患者,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并将一生的枷锁套到了许卓然身上。
以他对许卓然为人的了解,对方一定会对自己的遗孤负责到底!
许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样的反转让自己无法接受!
“你这都是推测!可我爸爸被许卓然撞死却是事实!”许芳的头脑突然异常清醒起来。
“你说得没错~年代太久远了,对这件事做出最终判断的,恐怕是我们自己的良心罢!”这时徐强在一旁接道。
许芳听到这话,突然停顿了下来。她呆立了十几秒钟,开始放声大哭。
几只鸟听到许芳的哭声,扇动翅膀飞走了。
“许芳,我想明白了。许霆的遗物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我今天用金钱和你交换,会对不起他的在天之灵。因为这样只能让你更堕落!”韩幻如喃喃地说。
“一直以来,我都走不出许霆的阴影。他的日记,他的遗物,他给我留下的一切。”韩幻如开始流泪。
“现在我想清楚了,所有这些身外之物,都没法挽回他的生命。所以,你自己处理吧,虽然你是被收养,但毕竟仍是许霆的姐姐。你也曾为了保护他受过伤,他也默默忍受你的各种无理取闹。”
韩幻如走了。
你自己处理吧!烧了或者留下,我再也不想受到束缚了。
只要,许霆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