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真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真的啊!我把你送到宿舍楼底下你舍友就下来接应了,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了。】我愤怒地打字,把屏幕摁得嘚嘚响。
结果一腔真挚和怒火啥也没传递个啥,易烊千玺发过来一个可爱的小狐狸【狐疑.jpg】的表情包。
我简直心焦力卒。
这里是街边的一家肯德基,薛柠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手底下是便携式画板,手里拿了只马克笔在纸上比划来比划去,见我满脸写着“草他妈这人好真的麻烦”,立马吃瓜表情,嘬了一口热橙汁,“跟谁聊天呢?看你这表情,火大得都要从背后着起来了。”
“没那么夸张,”我没好奇地搁下手机,三下五除二地干掉面前还剩半拉的汉堡,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这人太像暧昧期小女生,还是非常担心男方对他行了不轨之事的那种。”
“噗!”薛柠一口橙汁才含进嘴里,差点被我神奇的比喻直接笑喷出去。
等咳嗽了半天冷静下来时候,她万分惆怅地也扔下马克笔,忧郁地开口:“舟舟啊……”
我搓了搓胳膊压下去突起的鸡皮疙瘩,“别,你别突然这么悲伤地叫我,我害怕。”
“哎呀,别这样。”薛柠学着我托腮叹气。“事情很严肃的……”
“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嗯……”
薛柠玩了半天手指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才抬头看我,眼里是浓浓的失落。不知是不是我的错看,除此之外,那眼神里好像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几乎微不可见的厌恶。
我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被这样看过一眼后有些恍惚,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的时候,薛柠已经低下了头。
“我跟易烊千玺表白了。”
我愣了愣,心里还没来得及冒出什么感觉,话就先问出了嘴:“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上周六他来打工的时候问的,你那时候去厕所了所以没见到。”
“哦,这样啊。”
我点了点头,对送来冰可乐的服务生说了声谢谢,洗了一大口新鲜出炉的碳酸饮料,觉得浑身都舒坦。
“……”薛柠见我没有问下去的意思,忍了又忍没忍住,“那什么,你不问问结果如何吗?”
我张了张嘴,“啊?哦,忘了……结果如何啊?”
薛柠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几个大字,差点没直冲着我翻白眼。
“当然是失败了。”她强作淡定状,又喝了口橙汁权当做压惊,“你别说,场面有那么亿点点尴尬……我不敢直着问,过去跟他聊天的时候他问我下下周有没有事,想请我去吃顿饭感谢一下我帮你们社团当了这么久的插画师,你们社的社员都会去。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拐弯抹角地问他,能不能不请别人啊?就我们两个。”
薛柠咬了咬牙,“结果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倒也可以,但社员们都很感谢你,你不喜欢和他们一块吃饭吗?”
我:呆滞.jpg.
虽然但是,这确实很像易烊千玺能说出来的话。
“然后呢?”
“然后我能怎么办啊!当然说不是我很喜欢和社员们一起吃饭,他点了点头,见我站原地没动问我还有什么事,我鼓起勇气又说了一次,我说那以后的每一餐饭我能不能都跟你一起吃?”
这就很直白了啊。我想。
薛柠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之后……你知道易烊千玺对我说什么吗?”
“呃?”
那一瞬间,我看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不是闪过了一丝期待。
我在期待什么呢?
我在期待他的回答是什么吗?
我有些出神。眼前仿佛又闪过昨晚上那双令人难以忘怀的双眼和带着哀求的呼唤。然后立刻变成了雪花屏幕,什么都消失了。
什么都消失了。我突然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先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低下头,抱歉地对我说——”
“可能不行。
“我已经有一个想要以后都一起吃饭的人了。”
空白的大脑突然重启,雪花屏幕重新恢复了播放。我站在自己心灵的电视机前,呆滞地看着那里面出现的画面。
我突然想起,跟易烊千玺满打满算已经认识了将近一年。
第一次见面在机场,他抱着一大束王俊凯送给我当毕业礼物的花拍拍我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冷淡疏离,动作有些僵硬地把花递给我,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易烊千玺。
后来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吃饭,这样慢慢熟了起来。在北京度过新年的除夕夜温暖又让人无比安心的的怀抱,那个社团团建结束的夜晚望向我的眼神,不知为何都难以让人忘怀。
再后来,在某个一起踏着夕阳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影子在身后被拉得老长。那阵子建筑学院园林工程专业最近搞什么学院内部的园林设计比赛,作品新颖的会被推举到全上海参赛,也欢迎本学院其他系的学生参加。
易烊千玺作为一个系别和建筑与设计占不了什么边的学土木工程的理科男,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比赛很感兴趣也很走心,成天研究自己没怎么接触过的领域的书籍,吃饭看书也就罢了,这阵走路也在看书,还要我帮他看着点路,我嫌一会提醒转弯一会提醒哪有石子容易摔跤麻烦,干脆拽住他的衬衣袖子带着他往前走。
易烊千玺任由我在前头拉着他,过了一会我听见他幽幽地开口问:“唉,舟舟,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什么第一次见面?”我想了想,“机场的花?”
易烊千玺无语凝噎,“……你的记忆只有机场的花?那花不是王俊凯送的吗?”
“对对对。年纪大了记忆不太好嘛,怎么了?”
易烊千玺沉默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我等不到他的回答,扬了扬眉回头看他。他把书合着夹在臂间,垂着头看着地上长长的影子。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影子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随着太阳的落山越来越长,他的影子跟在我的斜后方,两个影子交叠在了一起。看起来有点像四不像,我这么想着。
最终易烊千玺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所以问问你。”
我当时觉得他实在有病,松了拽着他的袖子嫌弃地拍拍手,说没想到啊伟大的易社长,你还挺悲春伤秋的。果然是年纪大了。
“刚才谁说年纪大的是自己来着?”
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哎呀,是谁呢?我不知道啊,谁呢?”
易烊千玺的表情看上去像在说小丑竟在我身边。
于是我捧腹大笑,一直笑到易烊千玺无可奈何地不再尝试和我正常交流,重新翻开那本园林设计相关专业书看了起来,头也不抬地对着我一伸手,似乎是想重新把袖子送到我手里叫我拉着他走,“别笑了,继续帮我看着点……”
话头突然止住。
他的手扣住了我的手,没有握得太用力,只是虚握着。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指尖轻轻摩擦在我手上的一瞬间激起心底的千层浪花。
心似乎都被猛地吊起来了。空气也凝固住了。
我感受到他动作一僵,然后察觉到我好像并没有耍开他的意思,于是试探着稍微握的紧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他在颤抖,在犹豫,在纠结,最后下定决心,又松开了手。
而我从头到尾都没敢回过头看他。
我知道我耳朵红了,尽管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我下意识的觉得,现在回头,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所以我逃跑了。抛下易烊千玺一路跑回了自己宿舍。砰地关上门,宿舍里空无一人,这群磨磨唧唧的舍友估计这阵还没干完饭。我靠在门板上努力让呼吸平稳,结果气还没喘匀,就接到了王源的电话。
王源打电话一向都是想打就打,有事打没事也打,毫无规律。也不能怪我接通他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又有什么事,你要分享你晚上吃的啥吗兄弟?”
“哎呦喂,怎么大喘气喘这么厉害的,”王源在那头吓了一跳,“刚跑完八百米吗?要脱水了?”
“滚你妈的八百米……刚回宿舍。”
王源开玩笑一样,“那就是回宿舍之前跟哪个心上人见了个面?不至于吧,有谁比我还帅?”
我一边骂他嘴上说话没个把门的还自恋的一批,一边无情地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太快了。
我跑的太快了。
不对,我想,跑的也没那么快。
是心跳。心跳跳得太快了。
……
“舟舟?”
是薛柠不确定的声音。
我突然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怔怔地看着薛柠,认命了一样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
“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没事吧?”
“……没事。”我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心里从一片雪花屏变成了一千片雪花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