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七点,商场里人满为患。
易烊千玺熟门熟路地带着我走扶梯,上到二楼,左拐右拐了半天,在一家名字叫暗访兔子洞的奶茶店门口停下。
这家奶茶店明显是以爱丽丝漫游仙境为主题,纯黑色的店面和金色的店名显得简洁又落落大方。店门上画着一只直立起身,穿着考究的红蓝相间的小背心的兔子,还架着副单片眼镜,手里拿着一块漂亮的金色怀表。它半背过身,一只脚向前跨,宝石红色的眼睛往后瞧着,像在等人跟着他走。
易烊千玺推开店门,店面很大,店里的灯很柔和,并不刺眼,又让人能清楚的看清里头的陈设。墙上都画着爱丽丝漫游仙境的经典场面,连皮椅和木桌上也有摘下帽子鞠着躬向人致意的疯帽子和趴在他肩膀上睡得七荤八素的睡鼠。
往店里走,最里头的中间是柜台。柜台采用黑色作为底色,上面简笔勾勒出坐在秋千上的爱丽丝。秋千背后是疯帽子的虚影,爱丽丝哭的很伤心,而疯帽子低着头,却是在笑。
柜台里站着一个系着黑色围裙的姑娘,黑色的短发和圆框眼镜,长得很漂亮。那姑娘明显和易烊千玺很熟,从收银机上抬起头笑着问他:“易烊千玺?今天不是你当班,怎么来了?想喝奶茶?”
易烊千玺也回以笑容。“是啊。来杯红豆奶茶,全糖,热的。不点吃的了,谢谢。”
“好的好的。”
我惊讶于易烊千玺还清楚地记得我不知道哪几百年前跟他提过一次的我对奶茶的偏好,又记起今天早上去打水的时候碰见他,对他抱怨了两句这几天宿舍里的朋友们包括我都生理期,成天几个人就换着下楼打好几次热水的事,他好像也记在心里。
一瞬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讶异的成分还是占多,但莫名的有一点点高兴。高兴自己的点点滴滴都被人记在心里,高兴这个人是一个很会关照人的朋友。或许还掺杂着一点别的高兴,我分不清。
那个姑娘动作迅速地在收银机上敲了些什么,出了单递给易烊千玺,把另一张单放在了身后的窗口处,很快有一只手把那张单拿走了。我想那窗口后一定就是做奶茶的地方了。
“对了,我这次来主要是给朋友介绍一个兼职,店长不是说还差一两个人吗,”易烊千玺对那姑娘介绍了下我,“这是程听舟,跟我一个学校一个社团的朋友,那是薛柠,我兼职的时候认识的同事。”
薛柠刚才偷偷瞟了我好几眼,这回终于正大光明把视线放在我身上。“我就说,你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好啊,我是薛柠。”
“啊,你好你好,我叫程听舟。”
我不好意思地对她点了下头,感觉在走后门,顿时心虚的要死。
“那行,店长在休息室里坐着呢。奶茶做好我就放前台了啊,你一会走的时候再拿。”
“嗯,麻烦你了。”
易烊千玺带着我往右拐,走进一间门上标着“员工休息室,客人请止步”的房间里。打开门是一条不宽不窄的长长的走道,走道的左右两边墙上也画着画,那是红桃王后告诉爱丽丝著名的红桃王后理论时候的场景。
我还记得故事里,红桃王后对爱丽丝说,在她的国度,你努力奔跑不会前进,只会停在原地。爱丽丝反驳,在她的世界,只要你对着一个方向奔跑一段时间,肯定会前进。不会前进的奔跑是不存在的。然而红桃王后发出嗤笑,在仙境,你只有用两倍速度去奔跑,才有可能前进。
画栩栩如生的描绘了这个场景。易烊千玺见我看得入神,转过头来告诉我:“这些画都是薛柠画的。包括外面的和这里的,都是。”
“真的?她是学画画的吗?”
“对,她是隔壁一所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
打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一个年过三旬的大叔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一声“ Excellent”一开门就撞进人耳朵里。
我和易烊千玺面面相觑:“……”
店长察觉到有人进来,慌里慌张地把开心消消乐退出去,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装严肃脸看着我们。
“易烊千玺?我记得今天不是你的班。”
“是的,店长。我一个朋友想在这里做兼职,我来带她见您。”
大叔上上下下扫了我两眼,粗声粗气地问我,“会做奶茶?”
我愣了愣:“不会。”
“那会做什么?”
我掰着指头想,“我会站柜台,拖地,扫地,擦灰,端盘子,洗碗。”
最后店长给了我端盘子——学名服务生这个职位。每周三,周五的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学校十一点半熄灯,另外周六周天全天都要在奶茶店做牛做马。薪水比易烊千玺多近一倍。
回去的路上我趁机调侃他薪水比我低,易烊千玺看不得我耀武扬威,一把把奶茶塞进我手里,满脸的无奈。“我比你少干好长时间呢,比我多点薪水哪里值得骄傲了啊。”
我吸了一口奶茶,在心里慨叹这家奶茶也太好喝了怪不得客流量那么大,踮脚拍了拍易烊千玺的肩膀。“是没什么好骄傲的,就是一起领钱数数的时候比较爽而已啦。”
易烊千玺“啧”了一声,忍无可忍地挪开我的手,把头别过去不理人了。
那天之后我开始了和易烊千玺成为同事的兼职生涯。但事实上他只有周六才去奶茶店。倒是每次去了薛柠都在,于是我和她逐渐熟了起来。我得知她每天六点在学校吃完饭就来奶茶店接班站柜台,周六周天也是全天都在这。
她的故乡在江浙那一带,父母和爷爷走得早,家里还有奶奶。她自己靠四处打零工度过了高中三年和大学前两年,想方设法地借钱把奶奶送进了养老院,今年大三。店长知道她困难,给她开的薪水比其他兼职的学生高很多。她不知道用什么报答店长,就包了这个店墙上的画。
她是美院的学生,梦想中的学府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一直想学意大利语,但没有足够的钱报班上课。正好我是学意语的,业余为人师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还能帮帮别人,抱着何乐不为的心态顺带着教了薛柠一些意语。
相似的经历和相同的爱好、志向总让人很快成为朋友。我和薛柠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平时兼职大家事都很多,没时间出来聚聚,但有空就会聊天。
让我没想到的是,文学社的社友们对薛柠也是认识的。某次我一边在社团活动室里审查着肖常下发的需要再审一次的资料,一边微信和薛柠聊着天,被来视察下属工作状况的肖常抓了个正着。
他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了我一跳,手机往桌子上一扣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肖常强行冷着一张脸作冷酷上司相:“哟,小程,业务繁忙啊这。”
我尴尬地“呵呵”两声:“也没那么繁忙……”
肖常高高在上地伸手:“交出来。”
我自认倒霉,土着脸上交手机。
肖常拿过去扫了一眼聊天对象,惊诧地“哟”了一声:“你认识薛柠啊?”
我:?
“该惊讶的是我好不好,你也认识她?”
我和肖常两个人瞪着四只眼睛对视。
“我当然认识!”他大手一挥,指了指活动室后面的背景墙,上面画着非常漂亮的临摹梵高的星空图,“喏,这墙就是她画的。她是千玺的朋友啊,一起兼职的。这还是千玺请她来画的呢,后来为了感谢她还邀请她来我们这坐过几次,还一块吃过几次饭。千玺还在我面前夸过好几次她,我怎么会不认识?”
不对劲。易烊千玺这种万年冰山脸,对什么人都温润有礼,但实际上要想接近他和他交朋友难如登天还“门槛”很高的工作狂,居然也会在其他人面前夸另一个人好几次什么的吗?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眼珠转了转,顿时福尔摩斯上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肖常的肩膀。“你没发现什么……端倪?”
肖常茫然:“什么端倪?你在这什么表情,便秘啊。”
“啧,滚蛋。我说易烊千玺和薛柠。他俩会不会……”有戏?
肖常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的意思。
“你是说他俩……”
“对对对。”孺子可教也。
我和肖常交换了一个有点猥琐的眼神。其中含义,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