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依没有说话,当江玉成抬头看她时,只见那支烟在她手中白白地燃烧着。江玉成坦然地说:“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要你。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知道我需要你胜过我一生中想要的其他一切。你就像我渴望已久的初恋一样。”江玉成伸过手去抓住她的手。
黄晓依的脸色依然很平静,但她是在克制着。她很明白他的意思,她还是颤抖地说了声:“不。”这是对自己的压抑与强迫,“玉成,我,我们……我们有点着急了吧?我们在后边的座位上?”她平静地喊了一声。
黄晓依又看了看江玉成的眼睛:“你认为你太太怎样,玉成?你爱她吗?你要坦率地告诉我。你不要随便把我抛弃了,我是一个讲究实际的女人。一旦走到一起,我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我当然爱她。”江玉成迅速回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我不喜欢她的话,我们就不可能保持这么久的婚姻了。倘若以前是爱,那么现在就增加了义务和责任。”
黄晓依安静而无怨恨地说:“那你为什么还需要我呢?你也许有点儿无聊吧?或者你是想冒险,来一次新的占有,新的体验?抑或你想从我身上证明什么?干脆说想赶时髦,早就有了红杏出墙的想法,只是没有机会,你终于发现了我与你想象的吻合?”
江玉成凝视着她:“现在是你不合情理。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她太疲软了,引不起汹涌澎湃的激情。我刚才说过,我不知道。”江玉成简直想不明白,男人和女人之间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彼此疯狂。
黄晓依微微一笑,说:“什么逻辑?不过,你很坦诚,玉成。要是其他男人,必定会做出更多的表白。我想,人就那么一回事儿,不能不在乎自己,也不能太在乎自己。解决饥饿的办法可不能饥不择食呀。你说我说得对吗?”
“我像饥不择食吗?”
“但你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让女人往往承受不了。也许你的目光告诉了我,你想爱了。”
“是的,我知道。不过,我不真诚吗?”
“你最好现在送我回去,江老板。”黄晓依说着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然后望着他。那种优雅的动作,就像一个深谙闹市各色人的高级妓女,不是做作而是与众不同的潇洒。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内疚,不应该这样想象她的。我们正努力想一个问题,爱与被爱。
“留下来不行吗?我有这种要求,你走了我会空守一夜的。”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你要好好休息。”
只好如此了。江玉成默默地启动了车,马达发出低沉的声音,他驱车向城里驶去。一路上他们没说一句话,沉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人到中年的外遇,如果没有物质为基础,那么性爱是次要的。谁也不会轻而易举地委身于你,不管你标榜自己多么正派。堕落不需要任何理由,任何理由都不能让固守贞操的人理解。
在黄晓依下榻的宾馆门前,江玉成停下车,望着她:“我还能见你吗?黄晓依?”
黄晓依两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江玉成。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应该这样做。我想,早晚有一天你会恨我。我们是不是应该理智一些?”
“你怕我吗?”江玉成问。
“哦,为什么这样问呢?”她摇摇头说道,“你是个挺怪的男人。玉成,不,我不怕你。我是让男人害怕的女人。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占有了就想抽身的人,可我是不让你抽身的。”
“不,你是怕我会爱上你?”他说。
“我可不怕你会爱上我,什么也不怕。”她坦率地说,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她站在门旁看着车里的江玉成,“但是你就不一样了,玉成,你不是自由的人,你可能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真的,我不忍心伤害你。”
“你能伤害我到什么程度呢?别担心。我还能见到你吗?我要你立刻回答我!”江玉成有点儿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请你照我说的去做吧,玉成,你再考虑考虑好吗?我有的是时间,我也能忍耐。我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你说我怕什么?”她温情地说。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非常想见到你。见到你就高兴,就能睡个好觉,就能做个好梦。”江玉成望着她。
“我们还会见面的。”黄晓依微微耸耸肩,转过身去,向他道别,“再见,亲爱的江总。”
“再见,黄晓依。”他目送着黄晓依走进宾馆的大门,消失在大厅里。然后才开着车走了。
黄晓依猛回头看时,江玉成的车已经开走了。她一个人走进房间,顿觉格外冷清,倒不是不想和他同枕共眠,而是怕伤害了他的女人。其实,她对付男人还是有她独特的地方。刘元新不会看错人,他从来拒绝与智商低的人打交道。只有跟狡猾的人交流,你才能学会比他更狡猾,否则,你就永远吃亏上当。
某些欲望
黄晓依躺在床上,想起一些陈年往事,她承认一度很爱她的丈夫,可是他死了。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孤单一人,她失去情爱太久了。她就像久旱无雨,龟裂的土地,在太阳的烘烤下,多么渴望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的滋润啊。
江玉成匆忙赶回家,把车子开进了车库,锁好大门,沿着走道朝里屋走去,这时已经是凌晨2点10分了。在过道上,他望见卧室里还亮着灯光,一种莫名其妙的内疚感突然抓住了他的心,他第一次真心希望桂玉不是在等他。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点燃一支烟,理一理心绪。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他现在的心态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自己有时把握不住自己。黄晓依跟洪丽云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或许也掺杂着功利性,魏朋在政府部门担任过一定的职务,她叔叔又是银行行长,也许他们自然而然地要绞在一起了。
江玉成你该清醒清醒了,他猛地想起了黄晓依的话,心神一阵惊悸,随即颤抖起来。黄晓依没有说错,他早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他究竟要她干什么呢?一旦造成不幸又如何挽救?女人毕竟是女人啊。在经济大潮中,女人要比男人优越得多,机会也相应多很多。你想利用女人就大错特错了。如果女人利用你,那么她会用誓言将你淹没,从而战胜你,你却浑然不觉!
江玉成坐在门廓的台阶上,凝视着幽静的夜色,心情一时难以平静。“江玉成,你够幸福的啦!”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拥有一幢价值几十万元的小别墅,一个固定资产数千万元的伟绩建筑公司,两个挺优秀的孩子,一个温柔善良而又理解你的妻子,还有那么多社会头衔,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为何还要渴求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什么要产生额外的贪欲呢?他搞工程承包也好,银行贷款也罢,总是那么得心应手,自鸣得意,从没有失信于与他交往的人,他的诚信也是有口皆碑的。在妻子眼里他是一个极为合格的丈夫,在儿女眼里他是一个很慈祥的父亲,朋友都认为他是一个义气、正直、厚道的可交之人。
然而,他自己解释不清楚目前的心态,他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好像重返了青春。黄晓依的神情举止、音容笑貌,就像他梦里的那个女人反复出现,集中了他一直以为不可能有的一切美。可是偶然就出现了,莫非是上帝帮助我来了,让我走一下桃花运。你得到了,你的心却又那么惶惑不安!
江玉成依然觉得黄晓依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回响,甜润、温柔、多情。黄晓依很孤独,就像他年轻的时候那样。如果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感到孤独,那么这个人是极富有魅力的,一定能够为这个世界创造出有价值的东西。她有着像他当年的那种恐惧,害怕生活给人带来的一切不幸,那是一种唯有亲身体验过才能产生的恐惧。他们害怕失去,渴望拥有,既矛盾又渴望的复杂心态。
江玉成知道黄晓依喜欢他,并且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一点他很快就感觉到了。黄晓依喜欢他。就在那一天他阻止她离开他办公室的那一刻,他很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她今天的神态更使他坚信这一点。他吻她时,他的感觉告诉他,他们注定要发生些什么,比如爱情、比如堕落。尽管这是一个醉生梦死的过程,他也想体验一下爱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第三次相见,她就无法拒绝地承接了他的吻。有了偷情之中的快乐,她也激情荡漾地说她很需要他,如同他需要她一样。她的嘴里有着某些欲望,微微颤抖的身体也在表示着那种饥渴的欲望,这又在他身上激起了一种他相信早已消失的激情。其强烈程度使人惊诧不已,同时又使他感觉恐惧不安。他忽然意识到他和其他男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其实,他有一种征服欲在折磨着他,他不是刻意追求女人漂亮不漂亮,而是女人有没有超凡脱俗的气质。他认为那才是一个最富有魅力的女人。突然,黄晓依在他顺利的人生关键时期出现了,从而改变了他的一切!
“玉成你怎么了?你坐在外面干什么?想什么心事呀?”桂玉在他身后温柔地问道。
江玉成一阵惊愣,她安慰似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他没动,只是伸过手去碰了碰她的手。“我在想一些事情。”他慌忙地掩饰说,然后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有心事,玉成?”她关切地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告诉我,你有什么难事儿?也许我能帮助你。”
“没有。别说没有,就是有你也帮不上我呀。”
“怎么能这样说,我是你老婆,你有难处就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些吧。”
江玉成望着她,头发把她的脸围成一个十分温柔的椭圆形,嵌着一张线条优美的嘴。这是江玉成喜欢她的地方。她会听,她也愿意听他说。可眼前这事江玉成没法跟她说清楚,他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
“没什么事的,桂玉,请你相信我好吗?”
“是的,我从没有怀疑过你。我们是市里的‘五好家庭’,你创造了这个家,说明你是称职的丈夫。”
江玉成说:“不,是你贤惠啊。”
桂玉笑了笑,站起来,把江玉成拉到身边,说:“你这个爱幻想的家伙,这么坐下去会受凉的,还是快进屋吧,我去给你煮咖啡,你可以给我谈谈你同魏朋和洪丽云吃晚饭的情况。”
江玉成跟着她走进卧室,对她说:“黄晓依女士也来了,我先把魏朋和洪丽云送去机场,然后才把送她回了宾馆。她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尤其在社交上。”
桂玉向江玉成投来戏谑的一瞥,说:“你可要当心现在的女人呀,你是禁不住她们故弄玄虚的诱惑的。她们专吃像你这样年轻而又有建树的男人。她们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美貌,任何正直的男人也难以过这一关。她像梦一样迷人,每天都在寻找栖息做梦的地方,你知道吗?”
“诱骗我?做梦的地方?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她能帮上一点忙,是魏朋介绍来的。”江玉成想敷衍过去,心想,老婆为什么想到“诱骗”这个词呢?
桂玉继续跟江玉成开玩笑道:“只要不转移工作关系和生意关系,我还是欢迎你们交往的,不要忘记你是有妻子和两个孩子的男人了,你必须关心他们,承担责任,不要让人背后说三道四,你比我更应该注意影响。”
“放心,我不会忘记。”江玉成认真地欺骗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