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前进冲进来:“李总,最新消息!杨雄伟被调到工艺部,小芳任采购部副部长主持工作,上次招标作废!”
耿福贵给我说起杨雄伟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平静,事情终于弄明白了,杨雄伟见我不接电话,他悄悄约见了耿福贵。万老板是“情怀依旧”迪厅的股东,他有员工看见杨雄伟放药在杯子里的证人证言,在这件事情上要挟杨雄伟,这份材料不管是交给警察或是他老婆,或是公司,他就彻底完蛋。按照杨雄伟的本意,他是想让我拿第二,而且已给万老板讲好,却不料万老板心狠手辣,担心养虎为患,有朝一日我的实力超过他,于是偷偷约见亿立,陈世风势单力薄,为了能进科美只能听万老板的安排,两人合议好,在最后一刻釜底抽薪,连赵友财都蒙在鼓里被耍了。耿福贵说这些的时候似有钦佩之色,最后补充说:“杨雄伟一定要我转告你,如有得罪的地方请你包涵!他有他的苦恼。”我一直皮笑肉不笑在听着。我相信杨雄伟这次说的是真。
还有赵友财,他给万老板汇报想和我联合之后,万老板就对他起了疑心,加上之前的对他一手掌控资源的担忧,万老板决定这次借助陈世风就将其拿下,我看见陈世风那天晚上,就是在和万老板商量好了这个勾当。当赵友财给我说出他的分析之后,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点就是我想了一个晚上没想明白,而又的的确确会有的一个漏洞。万老板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他不轻易出面,却在背后操控一切,心狠手辣非一般人能及,哪怕再有知识文化也弄不过这个只是初中毕业的家伙。
元旦后的一个下午,天气转凉,而我人生的冬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了。我和耿福贵面对面坐在办公室,我头发蓬乱,脸色灰暗,胡乱冒出的胡楂布满了脸颊和下巴,神态和澳门大赌回来一个样。
“三个月,给你三个月时间就回来,好不好?”耿福贵神态急促。
我低着头没有看他:“我主意已决,你不用再劝说我,何况架构关系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干。”
“不行的,我真的没这个能力。”
“能力都是锻炼培训出来的,没人天生就是超人。当初我对自己也没信心,结果还不是做下来了。”
“嗯,那行吧,我试试,有事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吧?”
“少打,尽量发短信。”
我和耿福贵一同走进会议室,里面的人全部站起来,我双手朝下一压示意坐下,然后神情严肃地发表讲话:“各位同事,明年科美的单我们已经全部拿下来了,这将是一个丰收之年,感谢大家的努力,同时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把自己手上的工作做好,做扎实,到年底公司绝对会给各位一个丰厚的回报。另外,我宣布一下公司的架构调整,林升,林董事长因要拓展新业务,不再在公司管理层任职,但他仍是公司的股东,董事长由我来担任,总经理由耿福贵担任,赵友财任常务副总,他们两位都是公司的股东兼董事,彭前进任销售部长。赵总是个能人,在业内有很高的声望,他的加入会使我们如虎添翼,我们欢迎他的到来。”
有人抬起手想鼓掌,但见我的脸色不对马上又放下去了。我扫视了一圈继续说:“我本人由于个人原因会离开公司一段时间,这期间公司大小事务的最终负责人是耿总,请大家支持他的工作!”
说完这些耿福贵站起来,两只手掌置于胸前:“李总辛苦这么多年,给大家创造了机会和福利,让我们鼓掌向他表达最崇高的感谢!”
我默默走出会议室,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来,点上一根烟,环顾着整个公司,这个让我浇注了心血的地方。身后传来耿福贵踌躇满志的声音:“科美决定明年的芯片由我们独家供货,而且给30%的预付款,这样好的条件是我们做梦都没想到的。既然科美支持我们,那我们也要识做,它们会做我们更要会做,要全力保证供货!到年底争取,不,要一定拿到‘优秀供应商’的称号!你们有没有信心!”
然后是一片叫好声。
“搞销售我不是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在座的赵总,但以我多年的经验,给你们上上课还是可以的,我问你们一个问题,跑业务做生意是什么?”
“我知道!”彭前进的声音。
耿福贵说:“你等一下,让这位新同事来回答。”
没有声音。估计他一下子还不适应耿福贵的风格。
过了一会儿:“那彭部长你说吧!”
“是‘诱奸’!”彭前进的声音突兀而高亢。
接着就是一片哄笑声。
“对,‘诱奸’!这就是搞销售的精髓所在!”
如此惊世骇俗的观点和表达,绝对只有耿福贵才干得出来,我在外面可以想象在座人的惊愕表情。心想,这可是你多年工作和娱乐经历的最凝练心得,可真是“毁(诲)人不倦”啊,但愿今后你把这门至高艺术多用在公司业务拓展上,而不是付之于QQ聊天和会网友。
我要去青岛赎罪,赎罪一年,我要在青青的父母面前尽孝,他们将一个完整的女儿交给我,我还给他们的却是一堆骨灰,人世间还有比这更令人伤心的吗?
雷总和Victory一起到家里来看我,一进门Victory就将一袋东西默默交到我手上。雷总看着墙上青青甜美浅笑的大幅照片,眼眶立即红了:“多好的一个姑娘,上周她还和我通电话,约好周末去广州看《哈姆雷特》歌剧,我把票都订好了,谁知道,唉!”
林升和耿福贵来送我。在珠海机场二楼出发大厅门口,多多双手捧着一个木盒,目望空旷的前方,神情茫然而忧郁,我双手插在裤袋里,抬起头眺视着远处一架正缓缓升空的飞机,耿福贵掏出烟递给我,见我拒绝甚为诧异,眼睛里露出不解的神色,我偏过头看了一眼侧我而站的林升,然后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即将没入云端的飞机,眼神迷离,似在回答耿福贵,又像是喃喃自语:“青青反对我抽烟,我要为她而戒,戒上一年,一年……”
林升转过头来望着我:“哥们儿,不要再难过了,你有这份心,青青会开心的。”
耿福贵走上前,把住我的胳膊:“好吧,不多说了,放心地去,一年后我和林升仍在这里接你!”
我定了定神,抱住林升的肩膀,语气有些凝咽:“兄弟,保重!我们还会在一起的。”然后再转身抱住耿福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记住,公司的事虽然重要,但要把亲人当成最大的客户!”
飞机呼啸而起,我坐在窗边,呆呆地望向窗外,大地倾斜了,一堆堆厚薄不匀如烟般的云雾飘浮在周围,渐渐向后面移去,飞机在爬升,我的心变得虚无而空荡。我转过头摸摸多多的脑袋,他抬起头一言不发地望着我,我朝他凄然一笑,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却满是忧郁,甚至还藏有一丝的惶恐。我叹了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伸出手按在仍隐隐灼痛的胸口上,心里默默念道:“亲爱的,我回来了,我和儿子送你回家……”